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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切要的批評精神

——讀楊斌華的《文學:理解與還原》

http://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3年05月07日15:09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何言宏

  我們這個時代,由于種種復雜的原因,我們的文學批評在取得多方面成就的同時,也存在著很多問題——媒體批評的粗淺與隨意、學院批評的僵化與空洞,還有一些吹毛求疵的酷評家們的過于主觀和粗暴武斷,這些問題的存在,讓我們非常尊敬、懷念與喜愛那種以誠摯的態(tài)度深入理解文學的批評精神。文學批評要想獲得人們的尊重和它所應有的尊嚴,并且要在不同時期的文學場域中都能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我以為最切要的,就是要重新確立和保持這樣的精神。正是在這樣的意義上,我以為楊斌華的《文學:理解與還原》一書,會給我們以多方面的啟示。

  《文學:理解與還原》收入了楊斌華自從事文學批評工作以來大部分的評論文字。斌華自1986年復旦大學畢業(yè)后,一直供職于《上海文學》雜志,處身于鮮活的文學現(xiàn)場。也許是長時期的編輯工作使然,他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甘苦和對文學實踐的諸多實情,往往都有著很多人都難有的體會與了解,所以,他的批評才總是能對作家作品及文學思潮與文學現(xiàn)象有著切中肯綮和潛心與深入的理解。對于文學創(chuàng)作足夠的尊重與體恤,誠摯、寬厚與非常自覺的“深度理解”,構(gòu)成了楊斌華的文學批評最為基本的前提與基礎(chǔ),也是其最為重要的方法與特征。

  斌華有很寬闊的批評視野,小說、詩歌甚至文學批評工作本身與流行歌曲,都能為他所關(guān)注,成為他的批評對象。在他的文字中,既有對王安憶、張承志、張煒、陳村和李曉等小說家們的關(guān)注,也有對諸如“朦朧詩派和九葉詩派的歷史比較”、“九十年代詩歌的文化姿態(tài)”和“詩歌的現(xiàn)實關(guān)注與現(xiàn)代性”等詩學問題的深入研討,還有對北島的《雨夜》、舒婷的《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韓東的《有關(guān)大雁塔》、呂德安的《父親和我》等當代詩經(jīng)典及臺灣詩人林耀德、著名歌手童安格和黃舒駿等閃耀著詩意與才情的闡釋與評論。但不管怎么樣,切實與誠摯的理解,無不體現(xiàn)和貫徹于他全部的批評活動中,使他的批評精準、敏銳和非?煽,更加能夠深入到對象的肌理與內(nèi)部,從而,批評的過程就成了我們和批評家一起,在社會歷史文化語境、文學史的發(fā)展演變、文學現(xiàn)狀、作家的身世、經(jīng)歷與創(chuàng)作道路和包括文化學、敘事學在內(nèi)的理論批評方法等多方面思考維度的參照下,以交織著豐富的生命體驗和思想藝術(shù)感受的精神游歷,逐步體悟和揭示出批評對象的特點、意義與價值,這樣的揭示,也因為有著上述的“深度理解”而尤其顯得獨特與深刻,自然而然且令人信服。比如在王安憶《小城之戀》發(fā)表的當時,斌華就在《生命的苦悶與饑渴》一文中以其獨特的“深度理解”,在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界率先揭示出作品的突破意義,是在于“更加注重對庸常人物的生活在更高層次上的觀照,表現(xiàn)出對人的自由的生命性情的肯定,以及對人的命運升徙及其自身價值的哲學關(guān)注,不斷地對人自身進行省察和探究,而越來越充滿一種現(xiàn)代精神的凝注”;而針對張承志從《黃泥小屋》和《九座宮殿》等開始的創(chuàng)作轉(zhuǎn)型帶給批評界的不解與困惑,斌華在很敏感地意識到作家“他在渴望著理解”的“孤寂”時,也基于其深度理解的批評精神與批評主張,非常堅定地認為,“當我們隨著張承志痛苦而堅執(zhí)的心跡,介入到那種濃烈的精神體驗中,去歷經(jīng)困苦和坎坷,就會真正洞悉他的心路歷程,伴隨他完成精神的熬煉”。正是本著這樣的批評方法,斌華才在當時的批評界較早揭示出作家創(chuàng)作轉(zhuǎn)型的超前性意義,是在于以象征性的方式進行某種哲學性的思考······斌華長我一歲,他書中的很多文字都發(fā)表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后期,當時的斌華,也就是在二十二歲到二十五歲之間,這在讓我無比羞愧與欽佩的同時,也進一步聯(lián)想到,也許正是因為有斌華和像斌華這樣的文學批評對于文學的充分尊重與深入理解,那個年代前前后后一系列的文學突破,才不致被隨意棒喝,此起彼伏地成為可能。

  不過在另一方面,深度理解的批評精神并不意味著會毫無原則地為所有的文學實踐進行辯護。對于文學實踐中的種種問題,斌華的批評同樣是非常尖銳、非常坦率,甚至是不留情面的。我心目中的斌華內(nèi)斂寬厚,文質(zhì)彬彬,儒雅溫和,也許這就是他的文學批評能對文學實踐充分體恤和理解的性格基礎(chǔ)。但是在書中《近期上海小說創(chuàng)作一瞥》、《誰是將來的經(jīng)典?》,特別是在其中寫于近年的諸多文字中,一個批評家所應具有的原則與嚴正則表現(xiàn)得非常鮮明。在中國當代新詩史上,《朦朧詩選》、《新詩潮詩集》、《中國當代實驗詩選》和《中國現(xiàn)代主義詩群大觀》是幾部非常著名的詩歌選本,它們對當代中國詩歌經(jīng)典的遴選和詩歌史格局的奠定,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斌華卻在《誰是將來的經(jīng)典?》一文中,以其所充分自覺到的“所負責任”,明確批評它們“增訂版畫蛇添足”、“朦朧后浮光掠影”、“以偏概全迄無續(xù)編”和“泱泱大觀魚龍混雜”等毛病與不足,理據(jù)分明,精準有力。近些年來,斌華發(fā)表了不少宏觀地反思和指陳文學現(xiàn)狀中種種問題的文字,最主要的,就是收集于書中的《思想的恣肆與文學的退守》、《專業(yè)主義的桎梏》、《文學讀者何以流失》、《純文學的“權(quán)威說法”》、認同《文學雜志的評價怪圈及其他》和《文學原創(chuàng)力何以衰頹》等等,說實話,我對這些文字有著特別的認同與鐘愛。因為先有深入的理解,它們對于很多問題的分析與揭示往往更加精辟,更加能夠擊中要害,雖然篇幅大都不長,但卻勝過許多貌似學術(shù)但卻空闊無質(zhì)的宏文。在這些文字中,斌華嚴厲地批評了一九九○年代以來的中國文學由于對所謂的“純文學”精英主義和專業(yè)主義的自我封閉與自我迷戀,導致了“對于九十年代后發(fā)生的許多重大的現(xiàn)實變化,文學的回應較之其他學科領(lǐng)域無疑顯得蒼白無力,或喑啞無語,或語無倫次,甚而繼續(xù)沉浸于以往陳舊虛假的觀念想象和話語圈套”,“日益缺乏對當下讀者的親和力和影響力,缺乏對世道人心的凝聚、激勵和提升的作用”,而對很多文學評獎“總是摻雜了過多的非文學因素和紊亂的評判標準而流俗于世,往往是暗箱操作、黑幕重重,蛻變?yōu)橛夼x者、魚木混珠的庸俗交易”及許多文學批評家“搖身一變”為“話語權(quán)力的崇拜家”、“妄自尊大的文壇表揚家”和“象征資本的操盤手”等復雜病相,斌華的批評之準和用語之重,讓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對人、對事以及對文學,斌華向來都頗多寬諒和頗多理解,但他能有如此的激烈,一定是問題已經(jīng)到了非常嚴重甚至是病入膏肓的程度。他對文學的基本態(tài)度,無論是充滿尊重和體恤的深度理解,還是不無痛心的批評與斥責,都源自于他同樣的誠摯與深切,這無疑都是我們今天的文學批評所非常需要與緊缺的批評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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