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炯：發(fā)揚成績，繼續(xù)努力

　　今天是閩派評論家難得的聚會，首先要感謝福建省文聯(lián)為我們大家創(chuàng)造了這樣一個機會，使得來自全國各地的閩籍評論家能夠聚會一堂！共同商討“文藝批評的變革與創(chuàng)新”這樣一個非常有現(xiàn)實意義的題目。

　　文藝批評是文藝繁榮進步不可缺少的一翼。這已成為老生常談。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文藝批評有很大的發(fā)展，取得驕人的成績，閩派批評家正在這個時期顯著崛起，成為我國文藝批評領域的一支令人矚目的力量。大家的發(fā)言已對這一現(xiàn)象做了深入的分析和闡明，使我很受啟迪。但是，廣大讀者似乎對文藝批評仍然不滿意，這說明文藝批評確有變革和創(chuàng)新的必要。需要我們去繼續(xù)努力。

　　改革開放以來，文學評論界整體而論，學術視野比過去大為開闊。除了學習馬克思主義的文論，批判左傾思潮，撥亂反正，還引進了西方20世紀以來的許多文論。包括人文主義和科學主義的各種文論，從弗羅依德主義到存在主義和新人本主義，從形式主義、結構主義、解構主義到符號學和原型批評等等。我們的文藝批評理論和話語都多元化多樣化了。對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文藝方針來說，這是好事。應該說這時期的文藝評論比過去活躍，也比過去繁榮。評壇的多元化，促進了文藝批評多方法多層面的發(fā)展，使宏觀批評與微觀批評都獲得長足的進步。從絕對量來說，全國的文藝評論報刊和出版的專著也比過去多得多。評論隊伍也比過去大得多，特別是有許多高學位的博士和博士后的人才加入評論隊伍，中國作家協(xié)會魯迅文學院也不斷為青年文藝評論工作者的進修創(chuàng)造條件，辦了好多屆評論家高級研修班。這都為我們繼續(xù)發(fā)展文藝評論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那么，讀者為什么對文藝評論還感到不滿呢？幾年前，我曾經做了一點調查。讀者的不滿，大概集中在幾個方面，一是認為評論落后于創(chuàng)作，許多作品出版了，發(fā)表了，沒有人評論，有如石沉大海，杳無信息反應。不少作家也為此感到悲哀！有的作家就對我說，你們哪怕罵我一頓也好！我花了幾年時間寫一部長篇小說，出來后一點反應也沒有，真叫人想哭！我想，這是事實。評論家的隊伍比作家的隊伍小得多，而且大部分都是高校的老師，全國壓根兒就沒有幾個專業(yè)評論家。各地的文學研究所，研究人員也大都有自己的其他任務，有的為領導起草報告文件，有的要寫文學史，有的在研究文化。能夠讀當代作品的時間少得可憐！如今一年新出版的長篇小說達4000多部，詩歌幾萬首，電影幾百部，電視萬五千集，，以現(xiàn)有的隊伍，要對新作都做出反應，確實很難！二是讀者認為文藝評論不夠有力。廣告性的媒體評論多，而有力度的有好說好，有壞說壞的評論少，評論引不起讀者和作家注意。這也是事實。如果說過去的報紙曾為一部新出版的長篇小說發(fā)幾篇萬字以上的長文去評論，如今已罕有可能。一般能發(fā)兩三千字的評論就不錯了。缺乏引起社會公眾共同關注的評論。各種評論刊物雖然可以發(fā)長些的文章，但發(fā)行量少，影響也小。多半沒有多少讀者去看。短篇幅的評論要說深說透，自不可能。至于評論寫得不好，那自然是評論家自身的問題，有學養(yǎng)問題，有立場態(tài)度不公正問題，還有不下功夫寫的問題和理論導向問題等等。

　　報紙文學評論版和文學評論刊物是非常重要的評論陣地。要辦得好，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你就得花錢，要有比較高的稿費才能吸引比較高質量的稿子。而且編輯部自身也得有定力，提倡什么，反對什么，容許什么，要態(tài)度鮮明，說好說壞都要敢于花篇幅，讓評論家把道理說透，說得有理論深度，讓作家和讀者讀了確有收獲�，F(xiàn)在有許多省份還沒有一份評論刊物，福建過去把一份評論刊物《當代文藝探索》停了，非常可惜！一個四千多萬人口的大省，在歐洲就是個大國，居然沒有一份專業(yè)的文藝評論刊物，實在不應該。目前，評論的稿費是最低的。所以有不少評論家都改行去寫散文，去寫雜文。有的評論家跟我說，一篇雜文幾百字可以得一千到兩千元稿費，一個晚上足能寫一篇到兩篇，我為什么要花幾天去讀一部作品，再寫千把字的評論，拿幾十塊錢的稿費呢？！這就是市場經濟下的嚴酷的現(xiàn)實。你不能怪評論家。因為評論家也要養(yǎng)家糊口。在市場經濟的條件下，文學作品是商品，評論同樣是商品。商品的交換價值是以勞動量來比算的。一集電視連續(xù)劇幾萬稿費。唱一首歌，幾萬幾十萬上場費。文藝界的分配不公如果不改革，要把文藝評論搞上去，恐怕也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規(guī)律。評論隊伍小，還不斷流失，跟報酬低有很大的關系。評論家為什么往高校走，因為高校這些年待遇高。有人譴責“有賞評論”，說什么評論會發(fā)審讀費，你拿人家的錢，就只能給人家說好話！對此，我倒以為拿審讀費是應該的，難道要評論家無償勞動，花幾天時間去讀你的作品？問題在于，我拿審讀費，但你的作品不好，我只能說你不好。評論家不能說違心的話，出賣自己人格的話。反過來，你的作品非常好，你沒有給審讀費，我也要說你好！這才是評論家應有的立場和態(tài)度。當然，就評論家自己而言，加強人格修養(yǎng)和加強學術修養(yǎng)同樣重要。

　　文藝評論的變革與創(chuàng)新是個綜合工程。要針對上述文藝評論領域的種種弊端，從多方面去努力變革。要加強對評論報刊的投入，要適當提高稿費的標準，要提倡風清氣正的評論，等等，以評論工作者自己來說，我以為，在多元的發(fā)展中，要加強和創(chuàng)新馬克思主義的美學的歷史學的批評。文學藝術屬于審美意識形態(tài)，是人類的美的創(chuàng)造。從美學的視角做深入細致的批評，就是抓住文藝本質的批評，也是促進文藝提高質量的非常重要的方面。而文藝既是社會生活的反映的產物，則它的作品的社會歷史意義，就非常需要歷史學視角的批評，揭示作品的社會歷史意義，闡明它反映現(xiàn)實的深度和廣度，也正是揭示廣大人民群眾所關心的文藝價值的重要方面。我國革命文藝批評的發(fā)展中，有著這方面的文藝批評傳統(tǒng)，在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藝事業(yè)中，只有美學和歷史學批評的不斷加強，才能更好地維護和發(fā)展我國文藝為人民為社會主義服務的大方向。它應該成為文藝批評多元化發(fā)展中的主元。其次，不管什么樣的文藝批評，堅持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觀，應該是所有擁護社會主義的批評家所需要共同努力的。關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過不同的闡述。黨的十八大提出的分國家、社會和個人三個層面提出要“倡導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倡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導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我以為這是繼承人類優(yōu)秀傳統(tǒng)的、也適應新時代需要的十分寬泛的思想追求，也是當代文藝批評所理應遵循的思想標準。堅持這樣的標準，對于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和保證文藝批評的當今思想高度，都非常重要。文藝批評的創(chuàng)新，有理論的創(chuàng)新，也有語言的創(chuàng)新、文風的創(chuàng)新。能夠對新的作品、作家、流派和思潮做出科學的闡釋，理論上就會有所創(chuàng)新。語言和文風的大眾化，是文藝批評走向廣大人民群眾的先決條件。故作高深，讓群眾讀不懂，望而卻步的文風，實在應革除。

　　記得車爾尼雪夫斯基曾指出，“評論藝術作品——那就是說了解它的觀念、評價它的形式。批評家應該既評判內容，也評判形式；他應該既是美學家，又是思想家�！彼�認為，“只有那種兼?zhèn)錁O為發(fā)達的思想能力跟同樣極為發(fā)達的美學感覺的人，才有可能做藝術作品的好批評家�！蔽乙詾�，這是深刻之論。

　　總之，要多辦些并努力辦好評論報刊，要繼續(xù)培養(yǎng)和擴大文藝批評的隊伍，要在文藝批評領域繼續(xù)奉行雙百方針并加強風清氣正的文藝評論，特別是加強美學的歷史學的文藝批評。這就是我對文藝批評變革和創(chuàng)新的粗淺想法。會上聽說，中國文聯(lián)和中國社會科學院都要再辦一份文藝評論方面的刊物，我聽了很受鼓舞，希望我們福建省能把《當代文藝探索》恢復，還希望能把過去建議過的《八閩文叢》編輯、出版，更集中地展現(xiàn)閩籍評論家的實績。謝謝！

（張炯　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博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