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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慶齡和她的姊妹們》《葛健豪和她的兒女們》:兩部作品背后的故事

http://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6年06月27日10:20 來源:中國藝術(shù)報 趙瑞泰
電視劇《宋慶齡和她的姊妹們》劇照 電視劇《宋慶齡和她的姊妹們》劇照

  回憶我超過半個世紀的戲劇生涯,最令我欣慰的是,我有幸將中國近代史上兩個叱咤風(fēng)云的家族搬上了舞臺(和熒屏) ——一個是被世人傳為“東方之謎”的宋氏家族;另一個是一家出了四位中共中央委員的蔡氏(蔡和森、蔡暢、向警予、李富春)家族。前者書名為《宋慶齡和她的姊妹們》 ,后者命題為《葛健豪和她的兒女們》 。兩個書名相呼應(yīng),似有“姊妹篇”的感覺,但出版時間相隔了二十四載,出版單位同是武漢出版社。在武漢出版社三十歲的喜慶時刻,我想起了這兩部作品創(chuàng)作背后鮮為人知的幾個小故事,愿以此與讀者分享。

  甩開了朋友們的規(guī)勸提起了筆

  《宋慶齡和她的姊妹們》 (下簡稱《宋》劇)是一個十分龐大的題材,涉及中國近代史中眾多重要人物和歷史事件。在二十多年前,改革開初還處于最初階段,思想的禁錮尚未打破,此類觸及國共兩黨、特別是兩黨高層人物思想情感的文藝創(chuàng)作幾乎是個“禁區(qū)” 。我剛開始寫這篇作品時才年過四十,當(dāng)時,許多好心朋友勸我,這個題材大而敏感,許多老作家都不敢觸碰,你還是慎重為妙呀!我不信這個“邪” ,抱著對“東方之謎”的濃烈興趣,我翻閱了多達七八百萬字的史料,沿著宋慶齡在國內(nèi)的足跡,遍訪了近十處歷史遺跡,最后在上海萬國公墓中的宋氏墓地停了下來。墓地前,面對守候父母亡靈的宋慶齡墓,凝視著墓前的一片空坪——據(jù)說,在這片空坪下面留有宋氏六姊妹的空墓穴。此時,宋母倪桂珍臨終前的遺囑突然從遠處向我飄來:“我們一家人生前不能團聚,慶齡和姊妹們漸行漸遠,我死后,要在我和你們父親的墓前,留下你們姊妹的六個墓穴!到了天堂,我們要聚在一起,我們……畢竟是親骨肉、是一家人呀! ”想到這里,我的淚水流了下來,隨著虛幻的宋母聲音愈來愈強烈,我的心被震撼了!我向宋氏墓地深深鞠了一個躬,我心里對他們說:一個何等華麗的家族呀!為了探索一條改變落后中國的出路,你們經(jīng)歷過搏斗、生離死別,應(yīng)該讓世人知道你們承載的痛苦和是非曲直的別樣人生!

  就這樣,我甩開了朋友們的規(guī)勸提起了筆,以宋慶齡不屈不撓追求理想的精神為主線,展現(xiàn)了這個不尋常家族經(jīng)歷的幾番風(fēng)雨、幾度離合……我的這一創(chuàng)作探索,得到了當(dāng)時廣電部和中央電視臺的支持?删驮谶@部電視劇開機拍攝的前兩個月,一場突如其來的風(fēng)波將我推入了漩渦之中。

  那天傍晚,我接到了一個來自北京的電話,電話通知我立即趕往中央電視臺參加一次重要會議,我問會議內(nèi)容,對方支支吾吾說了一句:“你來了就明白了。 ”這么緊急,這么神秘,是不是《宋》劇出了問題?我即刻打電話問導(dǎo)演潘霞,潘導(dǎo)告訴我,是出事了,有位權(quán)威人士看了《宋》劇劇本后不能接受,將她的意見直接電告了中央。中央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指示,立即請文藝、黨史方面的著名專家認真討論一下。我聽后,有些緊張,一部電視劇如何會驚動中央呢?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趕往北京,一走進中央電視臺的大會議室,更是把我驚呆了,里面坐滿了人,聽說有四位部長級的人物坐鎮(zhèn)會議,還有中央文獻編纂委員會、中央黨史辦的專家和幾名全國著名的作家。我剛坐下,傳來一個親切的聲音:“小趙,你趕來了?好,聽聽大家的意見吧。 ”我一眼看去,說話的是一位十分慈祥的老太太,我見過她,她是宋慶齡基金會的領(lǐng)導(dǎo)!笆俏蚁蛑醒敕从车囊庖, ”老太太不緊不慢地說:“你這么年輕,敢于寫這樣的題材,我很佩服。但這樣寫宋美齡,把宋美齡寫得如此愛國,我們這些與國民黨斗了幾十年的老共產(chǎn)黨人接受不了……”我聽著,不敢當(dāng)面反駁。會議以此為題展開了熱烈討論,討論結(jié)果是,與會專家一致同意劇本的寫法。老太太最后表態(tài):“我們黨的原則是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既然大家都同意這樣寫,我保留我個人的意見……”

  一場風(fēng)波就這樣平息下來,電視劇按計劃投拍,武漢出版社破例在電視劇播出前出版了劇本,再版后,隨著《宋》劇的熱播,這本書傳到了海內(nèi)外, 1991年獲得了第五屆全國圖書“金鑰匙”獎。

  與蔡氏姐弟長達三十多年的友誼

  說起長篇紀實文學(xué)《葛健豪和她的兒女們》 ,就不能不談及筆者與蔡氏姐弟長達三十多年的友誼,是他倆催生并推動了這部作品的問世。

  蔡氏姐弟,即烈士蔡和森、向警予的一對兒女,姐姐叫蔡妮,弟弟叫蔡博。三十八年前的五月一日,是向警予在武漢犧牲五十周年的日子,武漢人民為了紀念這位女英烈,邀請姐弟倆出席紀念大會。會上,當(dāng)我第一次見到這兩位歷盡人生滄桑的烈士遺孤時,不知怎的,我鼻子一酸,淚水溢出了眼眶……他倆真像石頭縫里長出的小花呀,孤苦伶仃,受盡人間摧殘,頑強生長于血雨腥風(fēng)之中。母親犧牲時,蔡博四歲,蔡妮也才六歲;三年后,父親蔡和森為中國革命在廣州英勇就義,從此,幼小的姐弟倆成了孤兒。年邁的奶奶葛健豪帶著他倆在白色恐怖中東躲西藏,在荷槍實彈的敵人追捕中行乞流浪,還力所能及地為黨的地下工作放哨、送情報……后來,在毛澤東、周恩來的親自安排下,姐弟倆先后被送往蘇聯(lián)的孤兒院,開始了在異國他鄉(xiāng)的人生跋涉。

  帶著對烈士遺孤的敬重,帶著被人性喚起的激情,我開始了“蔡氏家族”系列作品的創(chuàng)作,蔡氏姐弟自然成了我創(chuàng)作的最好顧問,我們之間建立的友情持續(xù)了三十多年。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創(chuàng)作的“蔡氏家族”系列之一——電視連續(xù)劇《向警予》在中央電視臺熱播引起強烈反響后,蔡博來漢出席一個會議,他竟然不住會務(wù)組為他安排的高級賓館,硬是驅(qū)車來到我家,住進了我家不到三十平方米的陋室。記得那是一個月朗星稀的晚上,蔡博與我同室共眠,他向我娓娓動聽地講述了他曲折的人生,講到他對父母親模糊的印象,更談到了被毛主席尊稱為“二十世紀最奇異老人”的奶奶葛健豪。

  葛健豪,一位封建社會的小腳女人,為反抗丈夫的封建壓迫,她攜兒孫從老家出走——為尋求婦女的解放之路,她五十歲時與兒孫三代一起上學(xué)堂;為支持兒女探求救國真理,她五十五歲與蔡和森、向警予、蔡暢結(jié)伴去往萬里之外的法蘭西;在巴黎街頭,老人舉著小旗、參加了留法勤工儉學(xué)生為爭生存權(quán)的游行,老人的一雙小腳震撼了法蘭西土地;回國后,大兒子蔡林蒸、小兒子蔡和森和兒媳向警予相繼為追求信仰犧牲,老人忍受著喪子的巨大悲痛,帶著幼小的蔡妮、蔡博和蔡暢的女兒李特特重上征途;晚年,老人已無力奔走,她謝絕了毛澤東、周恩來派人前來接她去延安,毅然將身邊未成年的孫輩蔡妮、蔡博和李特特送去革命隊伍,自己老死在湖南雙峰的老屋里……

  蔡博含著熱淚向我講述著,字字句句震撼著我的心靈。翌日清晨,蔡博與我分手時,他緊握我的手鄭重叮囑:“如果可能,拜托你將奶奶的人生寫出來告訴更多的人! ”蔡博走了,但他講述的這位老人和她兒孫們的故事卻永遠留在了我的心里。2001年,我將老人的人生寫成了話劇《母親》 ,以后,我又接受了蔡氏姐弟的委托,寫成了電視連續(xù)劇和同名長篇紀實文學(xué)《葛健豪和她的兒女們》 。遺憾的是,蔡氏姐弟沒有親眼看見這部作品的問世,他倆分別于1991年和2012年永別人間。

  2014年春夏之交,長篇紀實文學(xué)《葛健豪和她的兒女們》在北京舉行首發(fā)座談會的前一天,我捧著這本書去蔡妮家,我鄭重地將書放在蔡妮的遺像前,對她說:“蔡妮大姐,請告訴蔡博,我完成了你倆的囑托……”說完,我哽咽了,站在我身邊的蔡妮的丈夫洪戈也老淚縱橫。翌日,座談會在《中國作家》編輯部召開,已是93歲高齡的洪戈老人親自趕到會場,他用顫抖的聲音說:“我代表九泉之下的蔡妮、蔡博謝謝大家,謝謝武漢出版社,謝謝我們家的老朋友趙瑞泰同志……”

  《葛健豪和她的兒女們》書影  《葛健豪和她的兒女們》書影

  (趙瑞泰 武漢劇協(xié)名譽主席、國家一級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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