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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村,寫作及隱喻

http://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10月12日11:27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楊仕芳(侗族)

  在一些人看來,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推進,鄉(xiāng)村敘事在式微,而城市里的故事層出不窮,那里是一個巨大的寫作富礦。但我的目光仍然不愿離開故土。自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以來,我寫下的所有故事全部來自故土——生育我的故土。

  我出生在湘、黔、桂三省(區(qū))交界之地域。那是侗族人千百年來繁衍生息的地方。我曾到城里念書和工作,在外界轉了一圈之后,帶著疲憊不堪的靈魂回到故鄉(xiāng)。故鄉(xiāng)仍然如故,非但不嫌棄我,還為我療傷,包容著我所有的過錯。田野里的稻穗、山坡上的黃牛和繞過村莊的小河灣,這些景象總能讓我的心靈漸歸安寧和平靜。我終將屬于這里,屬于這里的山,這里的水,這里的吵架和沒來由的狗叫。在這塊土地上,我能在行人眼里看到未來以及他們眼淚的寬廣。我相信了,我的寫作無法離開故土。我不知道這種迷戀與堅持是否讓自己變成一個唐吉訶德式的鄉(xiāng)村守望者。

  我的思考與寫作最初與一場火災有關。一個夜晚,火光沖天,黑夜被燒成白晝,整個村莊化為烏有,數(shù)以千計的人們在寒風中默默哭泣。那只是一夜之間的事。那是故鄉(xiāng)時常見到的場景。故鄉(xiāng)人居住的房子,大多是用杉木建筑而成的吊角樓,不耐火。每每遭遇火災,故鄉(xiāng)人沒有太多悲傷,默默地重建家園,新的樓房會出現(xiàn),歡聲笑語會飄蕩。故鄉(xiāng)人在災難中學會堅韌與堅強。然而,那場火災卻把我的心一起燒毀。被燒毀的是一座數(shù)百年的村莊,天亮之后只剩下一地殘磚碎瓦,所有存留在樓房里的歲月記憶隨之煙消云散。我不禁想起曾經(jīng)生活在這里的祖輩們,他們留下了語言,卻沒有創(chuàng)造文字,讓許多歷史消彌在風塵里。當災難來臨時,僅存在物件上的記憶也被強行剝奪。歷史就此中斷。這是對祖輩的遺忘與背叛。

  我想,若干年后,子孫們或許像此時的我一樣站在某座山坡上追憶祖輩的故事,當在浩瀚的書籍里尋找不到祖輩的蹤跡時,世界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將會充滿憂傷。那是一種無根之感,痛徹心扉。我要像故鄉(xiāng)里的木匠對待樓房一樣認真對待文字。我要學會用漢族人創(chuàng)造的文字寫下我們族群的情感與記憶。多年后子孫們將會在某個時刻透過這些漢字看到此時的世界,從而發(fā)現(xiàn)和理解祖輩們的生活,為此溫暖,被此溫暖。

  我曾經(jīng)到達城市,書寫也曾觸及城市,不曾想城市的詭秘遠超想象。我在城市接連丟失了工作、愛情和信仰,才發(fā)現(xiàn)即使處于城市中央仍舊離這座城市十分遙遠。堅硬、陌生、隔閡,那是存在于想象之外的另一個世界。我窒息了。我不得不重新書寫鄉(xiāng)村,漸而明白鄉(xiāng)村是通往城市的最后路徑。當狡詐、欺騙、兇殺充斥新聞頭條,當舉手之勞的相互幫助成為稀缺和美談,當因利益而不惜爆發(fā)摧毀數(shù)以萬計生命的戰(zhàn)爭,我不禁想起故鄉(xiāng)的夜不閉戶,月光下的低眉淡語,透在清貧里的真誠與和諧。我沒有理由不懷疑人類在推進文明過程中所犯的錯誤,多數(shù)時候卻用文明外衣來緊裹著荒唐的野蠻行徑。人性之惡在文明的世界里被孕養(yǎng)著、放縱著,最終成為自己捏造出來的災難,不管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皆如此。我愿意相信在這個世界里,在人類的內心渴望里,會存在一種別于人類制定出來的法律、道德與倫理的生存法則。或許,這種法則就是小說,就是我們心靈的內應與期待,是人類對于未知前途的責任。我由此懂得鄉(xiāng)村隱沒在隱喻之中。我將努力站在山梁上遠眺,讓目光掠過田野和族群們頭頂,望向那條通往內心之路,相信鄉(xiāng)村與城市將會隨之鮮活與光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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