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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長篇小說為何帶來閱讀“窒息感”? 文學批評家深析羅偉章《紅磚樓》
來源:華西都市報 | 張杰  2024年12月20日09:31

2024年7月,羅偉章在國內重要文學雜志《收獲》上發(fā)表最新長篇小說《紅磚樓》。這篇小說以荒誕現(xiàn)實主義風格,寫了一群聚集在“紅磚樓”的當代作家的故事,彰顯出羅偉章作為一個優(yōu)秀作家對生活世界精準的藝術提煉和表達能力。羅偉章在鄉(xiāng)土題材小說上深耕多年,成績卓著。寫當代城市知識分子的《紅磚樓》發(fā)表后,讓很多評論家驚喜,認為“羅偉章在自己的寫作版圖上,不管是題材領域還是審美視野上,都是一次開疆拓土的強勁突破”。

近日,由四川省作協(xié)主辦的羅偉章長篇小說《紅磚樓》作品研討會在成都舉辦。在四川省作協(xié)創(chuàng)研室主任、散文家楊獻平的主持下,山西大學教授王春林,《長篇小說選刊》雜志主編宋嵩,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院長李怡教授,四川省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主席李明泉,《當代文壇》副主編趙雷,綿陽師范學院教授馮源、王刊等多位文學批評家、作家,對《紅磚樓》展開深入研討。眾人的分析從藝術創(chuàng)新、題材突破等不同角度展開,大家一致認為,透過這部小說,羅偉章的文學創(chuàng)作迎來了一次大的突破,走向了更高更廣闊的境界。

深刻的自我批判風格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冉強”

羅偉章先前的小說創(chuàng)作多是以關注中國鄉(xiāng)土社會的存在與現(xiàn)狀為主,《百年饑餓》《誰在敲門》《聲音史》《寂靜史》《隱秘史》等都是鄉(xiāng)土農民題材。近幾年來,他的筆觸開始進入城市、知識分子領域。在《紅磚樓》小說中,他將目光對準當下文學場域這個名利場上的作家群體。小說發(fā)生的時間背景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東軒市的作家、藝術家聚集于一幢紅磚樓。作為這部小說的主角,作家冉強大學畢業(yè)后,主動申請到一所山村小學任教,他創(chuàng)作了一部帶有濃郁自傳體意味的長篇小說《春來早》,這部小說在東軒引起轟動。在那個文學很火熱的年代,冉強一舉成名,從而奠定了他在東軒文學界的地位。之后,冉強在東軒使用各種手段來構陷對手,鞏固自己的文學聲望、樹立文壇權威,彰顯出人性的丑惡和卑劣。羅偉章充分使用了隱喻、諷刺的文學手法,對人性的復雜性、被功利心扭曲的情狀給予生動的描摹和展現(xiàn)。

《紅磚樓》的黑色幽默風格有很強的象征意義、隱喻性,讓讀者印象深刻。趙雷說,他看完《紅磚樓》就向羅偉章反饋,“文人寫文人、作家寫作家,寫得格外深刻生動,算是窮形盡相?!鄙頌樽髡?,羅偉章多次強調,冉強是虛構出來的藝術形象,并沒有現(xiàn)實生活中哪一個真實的原型人物,請讀者不要對號入座。

在王春林看來,《紅磚樓》是一部帶著深刻自我批判、自我反省、自我反思色彩的長篇小說。在冉強身上,可以看到很多人的影子,甚至包括我們自己的影子,“在某種意義上,不光可以說‘每一個知識分子都是冉強’,而且可以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冉強?!纱艘舱f明羅偉章是把這個小說形象塑造成功了的?!?/p>

對人性有深刻的透視能力

又有悲憫性質的文本建構能力

李怡以《羅偉章的“建筑史”—紅磚與中國式生存》為題,從建筑材料更迭的歷史角度,從建筑與文學的關系,闡述了羅偉章小說《紅磚樓》隱喻的深意,并贊揚羅偉章一直在尋找文學的突破,尋找小說的可能性。李明泉說,《紅磚樓》表現(xiàn)出羅偉章對差別很大的題材的把握能力,不管是農村還是城市,不管是農民還是知識分子,他都能表現(xiàn)得很好。“這足以證明羅偉章的小說成功不是靠題材取勝的,他是以寫人性的復雜性、性格的多面性、扭曲性見長的作家?!?/p>

宋嵩注意到,這部小說里有大量隨處可見的耐人尋味的金句,很適合在社交網站上進行傳播,“我相信,等這部作品的單行本出版之后,應該會受到很多年輕人喜歡,得到共鳴?!?/p>

對于羅偉章小說中的“金句”,李明泉認為,這是羅偉章對人性的種種把握精準的表現(xiàn),很多金句來自他對人生的深刻感悟?!斑@部小說所展現(xiàn)出來的知識分子群體人性復雜性,讓我想到《紅樓夢》里的大觀園。小說充分發(fā)揮了反諷、幽默、諷刺等藝術手法,但還不僅僅是這些。更關鍵在于,羅偉章對人性有深刻的透視、洞悉能力,同時又有悲憫性質的文本建構能力?!?/p>

作為文學評論家,李明泉坦言,自己要閱讀大量的當代小說,“平庸的作品太多了,寫得本本分分,中規(guī)中矩,沒有空靈感。敘事方式陳舊,也達不到審美陌生化效果。”但讀到《紅磚樓》,一股巨大的陌生感讓他的閱讀受到挑戰(zhàn),“我甚至感到一種精神的窒息感。這種窒息感,是文本的陌生化效果帶來的。這種窒息感,讓我忍不住思考、反觀:為什么我們的生活中會滋生出小說里冉強這樣的人物?當然,冉強是一個綜合性質的藝術人物,是羅偉章把人性的缺點推到極致所塑造的一個人物。但很多時候,唯有如此,才能看得更清楚?!?/p>

視野逐漸開闊

具有很強的生長性

很多評論家注意到羅偉章的小說語言。王春林說,“不只是《紅磚樓》,包括《誰在敲門》等小說,羅偉章的語言已經非常的成熟,非常的個性化。他的小說對人性的挖掘非常深,對這個世界有自己獨到的理解和認識,但所有這一切都建立在語言之上,因為文學歸根結底是語言的藝術,正如繪畫是線條的藝術一樣。羅偉章的語言風格總體感覺就是那種行云流水,讀的時候令人感覺津津有味。他的語言好像有彈性,好像會呼吸,給人一種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聽覺感?!?/p>

宋嵩簡要梳理了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的諷刺文學脈絡,從魯迅的《阿Q正傳》到錢鍾書的《圍城》,他認為羅偉章的《紅磚樓》延續(xù)了這個脈絡。而且這部小說具有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理想主義風格。宋嵩特別提到,《紅磚樓》的語言非??酥?、節(jié)制,這是非常大的優(yōu)點,“現(xiàn)在很多小說的語言太不節(jié)制了?!崩蠲魅蔡岬搅_偉章的小說語言特色,說他的小說語言是有訣竅的。

一部《紅磚樓》讓評論家再次看到羅偉章文學創(chuàng)作的巨大潛力。王春林說,從鄉(xiāng)土敘事到寫城市知識分子,羅偉章的視野逐漸開闊,具有很強的生長性,未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給我們又弄出一個別的什么東西來。我覺得他是一個具有無限可能性的作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