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和傳統(tǒng)文學(姜伯靜)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用這句曾經很流行的話來形容當今網絡文學和傳統(tǒng)文學的對立狀況應該比較合適�；鹧孢@邊的網絡文學，火熱得發(fā)燙；海水這邊的傳統(tǒng)文學，有些冰涼。二者，水火不容，有些老死不相往來甚至互相瞧不起的態(tài)勢。

　　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創(chuàng)意城市網絡二○一○年深圳國際大會上，中國作家出版集團管委會主任張勝友指出，互聯網的飛速發(fā)展讓中國內地一下子進入到全民寫作的新時代，無門坎、無制約的寫作首先帶來了文學作品數量的激增�！度嗣裎膶W》編輯部主任邱華棟披露了另一組對比數字：中國作家協會共有九千多名會員，而某文學網號稱有一百二十三萬個作者，這些作者以每天一萬至三萬字的速度寫作。邱華棟說，“這樣的寫作文學價值有多高，非常值得懷疑�！薄耙粋�月前我參加了首屆中國寫作者大會，有五百來人，每個人的名字基本上是四至六個字，比外國人的名字還要長，非常有意思。我當了二十年的編輯，這些作者我都不認識。這樣的一個狀況，讓我們這些在紙質媒體工作的人非常吃驚�！�

　　從邱華棟的言語中，我們能夠很清晰的看到傳統(tǒng)文學界對新興網絡文學的抵觸心態(tài)。這種抵觸，更多的是一種不信任─對網絡文學作者的寫作水平的不信任，對網絡文學未來的不信任，對網絡文學的社會責任的不信任。正如中山大學教授謝有順所言：“新媒介和新技術的出現可能把文學寫作更內在的東西帶出來了。看起來是外面的傳播方式、發(fā)展形態(tài)被改變了，如果追問一下，可能是寫作方式被改變了，寫作最終要指向的目的最終被改變了�！�…所以從這個角度上講，我覺得新媒介和新技術的崛起，改變了‘五四’以來文學寫作的單一模式�！痹谥x有順看來，網絡文學基本上背離了“五四”以來傳統(tǒng)文學界秉承的“五四時期魯迅、胡適倡導的為人生、關懷社會現實、關懷真實存在的新文學精神”。對于相當一部分傳統(tǒng)文學界的人士來說，新媒體、新媒介引發(fā)的網絡文學熱潮他們看來很有可能是一場“速朽”的文學潮流。雖然網絡文學這邊并沒有什么響應，但二者的分歧卻涇渭分明。難道，網絡文學和傳統(tǒng)文學真的就水火不容嗎？

　　其實，我感覺某些人的抵觸、憂慮、反感有些杞人憂天。除了傳播媒介不同(但今后或許會相同)，網絡文學和傳統(tǒng)文學無論如何也脫離不了“文學”二字，在大浪淘沙的文學歷史長河中，盡管今天有些分歧，但他們卻并非毫無關系，最終說不定還會殊途同歸。

　　誠然，網絡文學的高速度、高產量、高收入是今天的傳統(tǒng)文學界難以接受的，昔日的傳統(tǒng)文學見到今天的網絡文學也不得不自慚形穢。不過，高速度、高產量并不一定意味著都是“次品”。網絡文學的產生與發(fā)展是網絡社會發(fā)展的必然產物，有讀者快速閱讀的需要，也有作者生存的需要。這些作品的質量參差不齊是難以避免的，淘汰率和作者遺忘率也相當驚人，但是當中如果有能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作品的話，那一定是精品，甚至會“不朽”�，F在我們看不到精品，不是代表沒有，而是還沒有出現。

　　另外，網絡文學的很多元素不一定是對傳統(tǒng)文學毫無借鑒意義的，即便是有些老掉牙的的“穿越”，也頗值得傳統(tǒng)文學界借鑒。更何況，在網絡文學中已經出現了一些與傳統(tǒng)文學很容易接軌的元素，譬如職場文學，譬如官場文學。在某些作品上，我們幾乎看不出網絡與傳統(tǒng)的區(qū)別，只是有粗糙和細致之分。我感覺，這種現象的發(fā)生是與作者分不開的。我們知道，與傳統(tǒng)文學作者相比，網絡文學作者的寫作、走紅、生存周期短得驚人，因為坐在書齋里的寫作遲早有一天會枯竭。這就很容易淘汰掉那部分不能堅持的作者，而堅持下來的那部分人，則有可能是介于傳統(tǒng)與網絡之間的那部分人。另外，讀者群體的變化也會催生作者寫作狀態(tài)的變化，喜歡讀玄幻的小孩子遲早會長大，長大后他們或許就會喜歡職場文學，這時候，作者就不得不改變了�；蛟S有一天，傳統(tǒng)文學作者與網絡文學作者會沒有什么區(qū)別。

　　傳統(tǒng)文學與那些“非主流”文學的“碰撞”早就有之，在網絡還沒有出現的時代，也并不一定是“傳統(tǒng)文學”一統(tǒng)天下。而所謂“傳統(tǒng)”也是相對的，有時“非主流”也會成為“傳統(tǒng)”，“傳統(tǒng)”也會成為“支流”。且不說詩詞小說戲劇，但論今天的白話，當年白話文興起時，不也曾經被彼時的“傳統(tǒng)文學權威”林紓斥為“引車賣漿者言”嗎？有時候看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我實在看不出他與如今的網絡文學有什么區(qū)別。

　　此時的“門戶之爭”是“短視”的，雖然網絡徹底取代紙質媒介似乎還有待時日，但或許會有一天紙質的雜志書籍會成為珍貴的稀罕對象，就像竹簡要被布帛取代、布帛要被紙張取代以及各種印刷術的更替一樣。那時候，網絡文學和傳統(tǒng)文學還會有今天的“敵對”嗎？也許，今天網絡文學和傳統(tǒng)文學的水火不容只是一個偽命題，將來它們或許會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