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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與考證:蕭紅居地安葬地及紀實作品研究》(16)

http://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3年07月31日15:30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郭淑梅

  蕭紅率性而為,喜歡和朋友敘談,喜歡唱歌跳舞,在流浪中具有樂天品性,《索非亞的愁苦》寫到她與俄文家庭教師的關(guān)系,“后來,我們再熟識的時候,不僅跳舞,唱歌,我們談著服裝,談著女人:西洋女人,東洋女人,俄國女人,中國女人”。

  蕭紅愛唱歌,孫陵回憶道,“我還記得你那天吃過酒后唱的歌,你說是在日本從一個俄國影片上學來的。那歌詞是:‘窩爾卡,窩爾卡,/魯斯卡呀列卡,/涅未答啦……’/當時你還加以解釋,‘列卡’就是‘河’,‘涅未答啦’就是‘沒有看見嗎?’”然而,蕭紅歐式的審美趣味和服飾上的趕時髦,并非總是受到朋友的贊賞,好友聶紺弩很想為蕭紅寫一本“女英雄傳”,他寫下“流亡東北兵戈際,轉(zhuǎn)徙西南炮火中;/天下文章幾兒女,一生爭戰(zhàn)貫初終!”“英雄樹挺有君風”的氣宇軒昂的詩句贊美蕭紅。在他家國、民族的想像中,蕭紅就不應(yīng)該有燙頭發(fā)的女性化舉動!笆捈t,是我們的朋友,是朋友的愛侶,是一個最有希望的女作家,是《生死場》的作者,我們對她的尊敬是無限的。今天,卻看見她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搽脂抹粉的,穿時興的衣服的,燙什么式的頭發(fā)的女人!我感到一種無名的悲哀!笔捈t的服飾、生活方式,在她從哈爾濱走向內(nèi)地的時候,并不被人接受,只有孫陵這樣從國際化都市哈爾濱走出去的人,見慣了奇裝異服和隨心性活著的人,或者見過大世面的人,才能夠欣賞到她。

  哈爾濱俄國移民眾多,日常生活的左鄰右舍打頭碰面,為交際方便,一般中國人都會說幾句俄國話。若照著書本學習俄文,則是另有打算的人。私家學校和家庭教師的普及,使?jié)M足交際或求職需要的各國語言傳播成為可能。1933年,蕭紅初登文壇,靠寫稿維生。她與蕭軍生活常是捉襟見肘,但也算安頓下來。在蕭軍朋友黃之明的幫請下,兩蕭有了俄語家庭教師佛民娜——一位十九歲的俄國姑娘,在《索非亞的愁苦》中,佛民娜的原型成為俄國高加索移民后裔索非亞。

  她對蕭紅的影響是語言的純凈和歐化。

  蕭紅寫道:

  “嗯哼,好看的指甲!”我笑著。

  “呵!壞的,不好的,涅克拉西為!笨墒撬龥]有笑,她一半說著俄國話。“涅克拉西為”是不美的、難看的意思。

  蕭紅這里所用的“嗯哼”、“涅克拉西為”就是引進的外來語,中國話夾雜著俄語是當時哈爾濱社會的真實寫照。

  “快看!漂亮哩!”房東的女兒穿著紅緞袍子走過去。

  我想,她一定要稱贊一句。可是她沒有:

  “白吃白喝的人們!”

  這樣合乎文法完整的名詞,我不知道為什么她能說出來?當時,我只是為著這名詞的構(gòu)造而驚奇。至于這名詞的意義,好象以后才發(fā)現(xiàn)出來。

  蕭紅學習俄語,還希望閱讀原版文學作品。哈爾濱引進了很多俄文原版的文學名著和紅色書籍,蕭紅初習寫作操持哈爾濱青年文藝家喜歡的左翼話語。兩蕭周圍的朋友,“牽牛坊”(主人馮詠秋)的參與者舒群、溫佩筠、姜椿芳、金人等都有很好的俄文底子,圈中俄語頗為風行。把俄語當作直接閱讀外國名著和交際工具是兩蕭一直以來都很認同的觀點。蕭紅學日語,也考慮到“日本的出版事業(yè)比較發(fā)達,如果日文學通了,讀一些世界文學作品就方便多了”

  。對此,蕭紅在《我之讀世界語》里也有表述,“當我第一次走進上海世界語協(xié)會的時候,我的希望很高。我打算在一年之內(nèi),我要翻譯關(guān)于文學的書籍,在半年之內(nèi)我能夠讀報紙”

  她的短篇小說《手》書寫了中學女生學英語的場面相當逼真,與蕭紅在哈爾濱讀書時兼修英語有關(guān)。蕭紅終其短暫的一生,都保持著習外語的興趣。

  1934年3月,蕭軍寫的散文《出賣》,道出了生活的辛酸。一天的工作干完了,孩子的拳術(shù)也教過了。已夜里十一點鐘。他該寫作了!耙鳎任宜铝,睡在我的身邊,她疲乏得如一條病蛇!軟癱在那里,她的身體實在太壞!貧血,臉色常常是蒼白著!我們是交互的患著頭疼癥!”然而,外界對此卻毫不知情。

  “你們的生活太好了!太幸福了!”

  “是的,我們生活很好!”

  當每一次一些不甚熟悉的人們,這樣祝福著我們,我便要這樣笑笑地回答著他們。我很聰明,這個我知道,人是不該向別人訴說自己的不幸福,這是很愚蠢的事。

  ……

  在燈光下,看著我孩子的臉色,更是顯得蒼白!我知道我是沒有辦法使她不蒼白,醫(yī)生是要錢的!買藥也是要錢的!在這個什么全要錢的現(xiàn)社會里,所有的人們根本不該生!生病根本就應(yīng)該去“死”!

  ……

  我冥想著,冥想著,夜是更深了!我竟是想不出應(yīng)該還有什么可出賣的東西,來醫(yī)治我愛的!

  蕭紅在《商市街》用兩個篇幅《患病》、《十三天》記錄她這次患病。

  春天來了,她的心情帶著春天的氣息,準備早飯的蕭紅打開窗,一邊看著稀飯冒著泡,一邊切著地豆(土豆)。預想著吃過飯去江邊公園看看,榆樹發(fā)芽了吧。《患病》里這“病”來得很突然。

  “郎華呀!你在外邊盡作什么?也來幫我提一桶水去……”

  “我不管,你自己去提吧!彼谠鹤觼砘刈,他又是在想什么文章。于是我跑著,為著高興。把水桶翻得很響,斜著身子從汪家廚房出來,差不多是橫走,水桶在腿邊左搖蕩一下,右搖蕩一下……

  菜燒好,飯也燒好。吃過飯就要去江邊,去公園。春天就要在頭上飛,在心上過,然而我不能吃早飯了,肚子偶然疼起來。

  關(guān)于這場病,蕭軍在《醫(yī)生的道德和責任》中是這樣說的,“日前,因為自己的女人病倒在床上,受了別人的勸告,要我去請T××,據(jù)說這是哈爾濱的名醫(yī)(?)事實我也不管什么名醫(yī),或是不名醫(yī),只要治好病便是好大夫!Y(jié)果是碰了壁!理由簡單:第一我沒經(jīng)過有地位,有財產(chǎn),有聲望的二人以上介紹;第二是我拿不出×元錢出診費,第三……這似乎也不必說了,總之窮人就不該有病,有病就該死!”

  蕭紅的《患病》寫得是T醫(yī)生之后的事,聽朋友說有一個不收藥費的公立醫(yī)院,專為貧民而設(shè)。于是,坐上人力車,去了診療所。等待著叫名字,“等得背痛,頭痛”,不得已又回家了。第二次再去,等了兩個小時,走進婦科治療室!鞍盐乙揭粋屏風后面,那里擺著一張很寬很高很短的臺子,臺子的兩邊還立了兩支叉形的東西,叫我爬上這臺子去”“我堅決的不爬上去,于是那肥的外國女人先上去了,沒有什么,并不動刀,換著次序我也被治療了一回,經(jīng)過這樣的治療并不用吃藥,只在肚子上按了按,或是一面按著,一面問兩句,……明天再來一次,好把藥給我!币院,她就沒有再去,因為碰到了個病人講,他們不給吃藥,說藥貴,讓自己掏錢買?梢,不收藥費的公立醫(yī)院,是不給藥的。

  這病是趕在他們要離開哈爾濱去青島之前爆發(fā)的,大約不到一個月,兩人就走了。因此,蕭軍把她送到鄉(xiāng)下朋友家休養(yǎng)幾天,因為若在城市里,蕭紅還是要做家務(wù)事的,休息不好!安∠裼忠厮频,全身失去了力量,骨節(jié)酸痛。”《十三天》敘述她在鄉(xiāng)村呆的養(yǎng)病的日子。也是蕭軍一片好心!皝淼洁l(xiāng)村,那一種落寞的心情浸透了我。又是雨夜,窗子上疏瀝的打著雨點。好像是做夢把我驚醒,全身沁著汗,這一刻又冷起來,從骨節(jié)發(fā)出一種冷的滋味,發(fā)著瘧疾似的,一刻熱了,又寒了!”“要解體的樣子,我哭出來吧!沒有媽媽哭向誰去!”

  眼望著窗外梨樹上的白花落了!有小果子長起來,病也漸好,拿椅子到樹下去看看小果子。

  第八天郎華才來看我,好像父親來了似的,好像母親來了似的……。我明明知道生病是平常的事,誰能不生病呢?可是總要酸心,眼淚雖然沒有落下來,我卻耐過一個長時間酸心的滋味。好像誰虐待了我一般。那樣風雨的夜,那樣忽寒忽熱獨自幻想著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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