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wǎng)>> 作品在線 >> 在線閱讀 >> 《尋找與考證:蕭紅居地安葬地及紀實作品研究》 >> 正文
《時代文學》立足香港,又面向全國。以豐富多彩的內(nèi)容形式,多方位地展示抗戰(zhàn)生活。成為行銷海內(nèi)外具有廣泛影響的文學刊物之一。蕭紅的散文《給流亡異地的東北同胞書》、小說名篇《小城三月》均發(fā)表在《時代文學》上。蕭紅還為駱賓基發(fā)表在《時代文學》上的長篇小說《人與土地》畫了題頭“高梁”。
第二節(jié) 蕭紅赴港落地時間
蕭紅和端木蕻良在抗戰(zhàn)時期飛赴香港,很長時間都為蕭紅的朋友所不能理解。在給華崗的信中,蕭紅寫到她想回內(nèi)地,“香港的朋友不多,生活又貴。所好的是文章到底寫出來了,只為了寫文章還打算再住一個期間”。蕭紅逃離封建家庭后,在流浪中經(jīng)常受凍挨餓,在上海安定下來,又遇到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從上海撤到武漢再撤到重慶。無論怎樣,蕭紅都沒有像其他女作家如丁玲,在戰(zhàn)亂中放棄文學。每流亡到一地,蕭紅就以當?shù)匕傩丈顬楸尘,展開她的創(chuàng)作。因此,到香港只有一個理由,就是香港利于安心寫作。這也是她給華崗信中所言關鍵點。端木蕻良在《友情的絲》中再次強調(diào),與蕭紅去香港,完全是因為轟炸影響了寫作。
重慶大轟炸后,北碚開始成為轟炸目標!笆捈t日夜得不到休息,體力日漸不支,我便和華崗商量,談到有兩個地方可去,一是桂林,一是香港。但華崗說,桂林不久也免不了空襲,還得跑警報,莫如去香港,那里也有許多工作要做!币匀A崗在中共圈子中的身份地位,蕭紅在重慶和香港,都不能說遠離延安這個中心,她也始終沒有和共產(chǎn)黨的文化官員茅盾等人脫離聯(lián)系。
蕭紅到香港的另一個直接動因,是端木蕻良受復旦大學教務長孫寒冰委托,為復旦大學在香港設立的“大時代書局”編輯一套“大時代文藝叢書”。這一工作可能是在端木蕻良和蕭紅決定赴香港之后談成的。香港生活費用與內(nèi)地相比,仍然很高。但兩人勤奮寫作,以稿費維持生活當不成問題。
蕭紅一度曾經(jīng)為胡風對許廣平關于她飛港前沒與朋友打招呼,行止詭秘的說辭倍感痛苦。1940年7月28日,她給華崗的信中談到對胡風的不滿。
想當年胡兄也受到過人家的侮陷,那時是還活著的周先生把那侮陷者給擊退了。現(xiàn)在事情也不過三五年,他就出來用同樣的手法對待他的同伙了。嗚呼哀哉!
世界是可怕的,但是以前還沒有自身經(jīng)歷過,也不過從周先生的文章上看過,現(xiàn)在卻不了,是實實在在來到自己身上了。當我曉得了這事時,我坐立不安的度過了兩個鐘頭,那心情是很痛苦的。過后一想,才覺得可笑,未免太小孩子氣了。開初而是因為我不相信,納悶,奇怪,想不明白,這樣說似乎是后來想明白了的樣子,可也并沒有想明白。因為我也不想這些了。若是越想越不可解,豈不想出毛病來了嗎,您想要替我解釋,我是衷心的感激,但話不要了。
那么,胡風關于蕭紅赴香港之行的話,為什么會對蕭紅產(chǎn)生這樣大的影響?蕭紅究竟是擔心胡風話語的什么內(nèi)容,才會如此地“坐立不安的度過了兩個鐘頭”?兩人曾是老朋友,只不過蕭紅和端木蕻良結婚后,胡風有些不滿,但也只是認為蕭紅和蕭軍分手后不必馬上再結連理,考慮周全之后再做也不遲。從他的心意上,還是理智的成份更多。這樣一對老朋友,為什么對蕭紅到香港產(chǎn)生異議呢?一是,蕭紅到香港確實顯得倉促了些,朋友中很少有人知道,無端的猜測自然會生出來。二是,由端木蕻良自己所披露出來,蕭紅似乎是受了端木蕻良的牽連。“到香港后,后來艾青告訴我,我們?nèi)ハ愀郏L就給艾青寫信,說隨著汪精衛(wèi)去香港,端木也去了香港了。后來胡風發(fā)表的信中,說端木在香港安下一個‘香窩’,這是何居心?當時作家的生活是疲于奔命,我們在香港還能建立一個‘香窩’?”這里蕭紅不滿的應該是“汪精衛(wèi)”三個字,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漢奸”的聯(lián)想?梢赃@樣講,現(xiàn)實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尤其是文藝界動不動就把人往“漢奸”上聯(lián)系的作法,讓蕭紅非常憤慨。這些生活中不快樂的境遇,都變成長篇小說《馬伯樂》的創(chuàng)作資源,小說中關于“漢奸”兩字竟成為船老板罵兒子的笑談。關于“漢奸”兩字的流行,讓很多好人包括胡風,不久后也遭遇了一次無中生有的詆毀。丁玲在《風雨中憶蕭紅》里披露了活著的胡風竟然被證明是“漢奸”。丁玲認為,死亡對自己是很大的損失,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從此你的話語和文學將更被歪曲、被侮辱,聽說連未死的胡風都有人證明他是漢奸,那么對于死的人,當然更不必買賂這種無恥的人證了”?峙率捈t并不知道她所憎恨的“漢奸”玩笑,也會被人挪用到胡風身上。由此可以看出,在抗戰(zhàn)時期,作家糾纏在各種政治關系中,很容易受到傷害。
赴港之事,除華崗外,還有一個人有記憶,即蕭紅青島期間結識的朋友梅林。他回憶說,在重慶臨江門看見蕭紅,她對他說過幾天要去香港。還告訴他不要告訴別人!八娘w港頗引起一些熟人的談論,后來她來信說明飛港原因,不外想安靜地寫點比較長些的作品?箲(zhàn)以后她是只寫了點散文之類的!泵妨值脑拺撌菍賹嵉,其實蕭紅飛港的理由真是簡單明了,在沒有飛機轟炸、不必天天躲警報、跑防空洞,可以安心寫作。
走得突然,還有另一個原因。據(jù)端木蕻良講,因為機票緊張的關系,并沒有時間告別。1月14日,蕭紅和端木蕻良去城里,委托在中國銀行(中央銀行)的朋友袁東衣(端木蕻良在與葛浩文談話時,特意說明20世紀80年代,袁東衣是天津政協(xié)委員,意思是袁東衣可以作證的)買票!澳菚r,票子很不好買,據(jù)說托人也得先一個月定座。到城里去找朋友,我想至少也得半個月才能弄到手,要帶的東西是有余裕回學校整理。朋友晚上回來告訴我,十五號有一張,十七號有兩張!@樣快買到票子,反而增加麻煩!币虼耍瑱C票到手太快而又舍不得放棄不易購買的機票,蕭紅和端木蕻良選擇了“倉促離渝”,飛往香港。
蕭紅到香港的落地時間有兩種說法:
一種來自端木蕻良的夫人鐘耀群所著《端木與蕭紅》一書,記載蕭紅到港的時間是1940年1月19日;另一提法是1940年1月17日,由端木蕻良侄子曹革成在《跋涉生死場的女人》一書中提出的。前后相差兩天,資料來源均應是端木蕻良,差別雖然不大,還是辯析明白為好。
鐘耀群書中所記的事情過程為:
1940年1月18日,端木從蕭紅那里拿了買飛機票和兌換港幣的錢,到袁東依那里換到港幣和兩張飛香港的機票,除了告訴幾個好友外,就和蕭紅于19日飛香港了。
曹革成記載得較為詳細:
1940年1月14日,端木蕻良和蕭紅去城里,托在中國銀行的朋友袁
東衣購買去香港的機票。原以為飛機票緊張,至少要等十幾天,沒想到當天晚上袁東衣就來住處告訴明天有一張,17號有兩張,這是給中國銀行保留的機動艙位。
曹革成還特別引證了端木蕻良寫于1941年的《紙簍瑣記》,指出:朋友晚上回來告訴他,十五號有一張票,而十七號則有兩張。而十五號就是第二天,因為只有一張,因此他并沒有走,因為十七日也只差兩三天。經(jīng)過考慮后,端木蕻良還是簽字要了兩張17日飛往香港的機票。
據(jù)當年史料記載,蕭紅與端木蕻良1940年飛往香港時,機票確實緊張。
1938年,中國航空公司由香港飛往重慶的票價為港幣320元,每周二、四、六通航。到了1940年,香港至重慶的機票,無論是中國航空公司或歐亞航空公司,都已漲至港幣400元。
端木蕻良所言托朋友買票,“原以為飛機票緊張”應是實情。曹文引端木蕻良寫于1941年的回憶,距離事情發(fā)生時間并不遙遠。
故而,本文取曹革成的觀點,1940年1月17日蕭紅和端木蕻良飛抵香港啟德機場較為可靠。
第三節(jié) 諾士佛臺3號:《民族魂魯迅》
蕭紅和端木蕻良抵達香港后,居于九龍是沒有疑義的,但是,香港居地亦有兩種說法,一種是來自端木蕻良的妻子鐘耀群,認為兩人先到金巴利道諾(納)士佛臺居住,時間大約一年,1940年1月至1941年2月。端木蕻良的侄子曹革成則認為兩人經(jīng)孫寒冰安排住到九龍樂道8號二樓,一直住了近8個月。
鐘耀群在《端木與蕭紅》中披露,剛到香港的蕭紅和端木蕻良是暫住在納(諾)士佛臺:
在九龍金巴利道納士佛臺,找到一間相當大的樓房,向南,前面直通一個大
陽臺,空氣很好,對蕭紅的身體大有好處。房主人是一位能說幾句普通話的年輕小姐,她的家人都到西沙群島做買賣去了。室內(nèi)家俱都是現(xiàn)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