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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離婚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緣年寒光  2018年04月09日13:12

天氣突然的極冷。窗外開始下著碎磨的雪子,下著下著天空飄滿了千朵萬朵雪花。不大一會,樹枝,草堆,原野,山頂,一層層的鋪白了。屋內(nèi)的玻璃已經(jīng)很模糊,模糊到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了。飯桌上熱氣騰騰的火鍋,一家老小有說有笑吃的不亦樂乎。寒冬里最愜意的事情莫過于此吧,窗外飄著雪,一家人團(tuán)聚,喝著小酒,吃著火鍋。

“爸爸,你知道英國在哪里嗎?”七歲大的小棉問程諾。

“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你干嘛問這個問題呀,小棉?”程諾對女兒突然問英國感到很新奇。

“因為我想去英國看公主?!毙∶抟槐菊?jīng)的回答,“那爸爸你會說英語嗎?”

“你爸爸可不會說英語,初中都沒畢業(yè)呢。”蕭瀟一邊說著一邊撫摸著女兒的頭。

“爸爸會說簡單的英語。那你會說英語嗎?”程諾反問女兒。

“我也不會。”

“你不會說英語,那你怎么去英國看公主啊!”五歲大的妹妹小襖搶著說。

“對呀,所以你們兩個都要努力學(xué)習(xí),學(xué)會英語,等長大了爸爸帶你們?nèi)ビ垂?,好不好?!背讨Z語重心長的教育著兩個女兒。

“好?!眱蓚€小丫頭一本正經(jīng)的點著頭。

“哎呀,我們的小寶貝真棒,這么小就知道英國,還英語,還看公主。來,奶奶跟你點個贊。”說完蕭媽樹起大拇指在小棉的額頭上印了一下。

“我也要,奶奶,我也要?!毙∫\看到奶奶沒有主動獎勵她著急起來了。

“好,我們的小襖也非常棒?!闭f完也跟小孫女點上贊。

“爸爸,那我們中國有沒有公主?。俊毙∶抻纸又鴨?。

“當(dāng)然有啦。你和你妹妹就是咱們家的小公主呀!”蕭爸樂呵呵的回答孫女。

“哎呀,不對。我是說真正的公主呀!”

“你兩就是咱們家真正的公主呀!”一家人異口同聲。

“那誰是國王呢?”小棉不服氣的問。

“我們家的國王是你爺爺呀。”程諾說

“哈哈,真好笑。爺爺是那么老的國王?!眱山忝门闹珠_心地笑了起來。一家人也跟著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真是電視看多了吧!”蕭瀟責(zé)怪起來,“好啦,快點吃飯吧,飯都快冷了?!?/p>

吃完飯,蕭瀟和蕭媽收拾碗筷。小棉和小襖玩滑板車和溜冰鞋去了。程諾和老丈人坐在烤爐旁烤火,不一會兒蕭瀟和蕭媽也坐下來了。蕭媽搓著手又開始嘮叨了,

“今年過年又是送不完的禮。平時想吃酒宴沒有,這過年全家上陣都吃不過來?!?/p>

“媽,我是不愿意去的,還不如在家睡大覺呢。你可別派我出去?!笔挒t拍著媽媽的手。

“你這孩子,一年到頭在外面,回來了也該出去露露臉啦。再說了,我出錢,你們?nèi)ズ染七€不樂意???”蕭媽責(zé)備著女兒,“明天你舅舅家的表弟生個兒子辦滿月酒,你兩不去?。磕憔说昧⒖躺鷼??!?/p>

“好,我的好媽媽。明天我和程諾去?!?/p>

“對了,我也得好好說說你兩了。你看這小棉小襖這么大了。趁我和你爸還年輕,你兩趕緊生個男孩。帶一個也是帶,帶兩個也是帶,三個還是帶?!?/p>

程諾一邊抽煙一邊看著手機,壓根沒在意老婆和丈母娘的談話。所以程諾頭也沒抬下,仿佛沒聽到一樣。丈母娘見女婿沒反應(yīng),特意喊了一聲,“小程啊,媽跟你講話呢,聽到了沒有。你兩趕緊生個男孩。咱們農(nóng)村里還是要個男孩的。”

“嗯,嗯。好的,知道了,媽?!背讨Z似聽非聽地點著頭。

“以前有兩個婦女吵架,一個女的有三個兒子,另外一個女的只有一個兒子。有三個兒子的婦女就罵那只有一個兒子的婦女,我有三個兒子死了一個還有兩個,你呢死了一個就沒了。說話多么毒啊?!笔拫尀樽约旱恼擖c找著論據(jù)。

蕭媽又接著說,“你看你姑媽家?guī)讉€兒子,個個了不得。大表哥二表哥都在武漢發(fā)展,現(xiàn)在都在武漢買了房子,聽你姑姑講一百多萬呢。我和你爸這輩子是沒見過那么多錢的。你最小的表哥上半年在市里買了房子,前不久又買了一輛車子。哎,都是有錢啊,不用你姑爺姑姑操一份心?!笔拫層悬c悲嘆命運的不公,見不得別人比自己過的好,見不得自己比別人過的差,所以一直愛比較。曾經(jīng)有人說,時間和空間的比較能讓人產(chǎn)生幸福感。而蕭媽的人與人之間的比較只會讓她產(chǎn)生唉聲嘆氣。

“媽,你看我弟也不差啊。在浙江上大學(xué),也在浙江買了房子。只是工作忙,回來少些而已?!笔挒t安慰著媽媽。

“我倒不擔(dān)心你弟弟喲。我這擔(dān)心你倆。希望你倆的日子過的更好。也有個買車買房的。”

這話程諾聽到了。他揚眉抬眼看了看丈母娘,想說話卻又止在口內(nèi)。他這才明白丈母娘饒了半天的話,原來是說個自己聽的,嫌棄這個女婿沒本事。程諾聽著心里很不舒服,心里犯嘀咕:“要不是我花幾十萬在這里建房子,我早就在武漢買房了?!?/p>

程諾并不是本地人,他是外省人。他老家是山旮旯的地方,一條凳子都放不穩(wěn),貧窮自然是不必說了。不但程諾的村莊貧窮,他那小鎮(zhèn)小的像口鍋一樣,窮的揭不開鍋。小時候程諾并不覺得家鄉(xiāng)窮,山里有豬牛羊,有雞鴨鵝,有野雞野兔野豬,天上有斑鳩麻雀,有杏子桃子柿子板栗……家鄉(xiāng)應(yīng)有盡有,他覺得家鄉(xiāng)還是蠻豐富的,除了一天三頓馬鈴薯讓他感到痛苦,其他的一切都讓他快樂著,因為他那時并沒有去外面的世界。但那時他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事情,很多年輕人出去了就很少回來了。尤其是女孩子,出去不久家家戶戶就傳著哪家的女孩子跟人家跑了。父母臉上無光,火冒三丈,丟下狠話,“就當(dāng)這女兒生到茅坑里去了,從來沒有這個女兒過。”包括程諾的大哥和二哥,當(dāng)年大哥走出大山以后就很少回家過年了,后來大哥把二哥也帶出門,二哥也很少回家過年。很多年過年都是程諾和父親母親,還有一只大黃狗一起過年。從那以后程諾就感到非常失落,心里也暗自起誓——長大后出去打工一定會每年回家陪父親母親過年。不過每到過年程諾都會想起兒時的誓言,覺得很打臉。

程諾和蕭瀟從認(rèn)識到結(jié)婚到現(xiàn)在也有十五個年頭了。那年認(rèn)識是在深圳。當(dāng)時蕭瀟在服裝廠帶班,程諾是一名新來的學(xué)徒。那時車工不是笨手笨腳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而程諾卻不同。雖然他只是個學(xué)徒,但是他身上有一股肯學(xué)習(xí),肯往前沖的勁。第一次讓蕭瀟真正感覺到了年輕和朝氣。再說了那時深圳可謂是魚龍混雜的地方,要有多少年輕人毀在了那里。程諾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蕭瀟覺得是個好苗子,所以特別愛惜。程諾果然不負(fù)蕭瀟的期望,半年后速度和工資全組第一。發(fā)工資的時候小組所有人都對這個新來的學(xué)徒工刮目相看。

蕭瀟對程諾有知遇之恩,當(dāng)然,程諾一直對蕭瀟懷著感恩的心里。不管什么事情程諾也聽蕭瀟的意見。也并不是說程諾是軟根子或者沒主見,他更愿意尊重自己的老婆。很何況現(xiàn)在程諾已經(jīng)做到了副廠長的職位。不單單是憑蕭瀟策劃,還有他自己的實力。

就房子的事情,程諾就聽取了蕭瀟的意見。當(dāng)時他兩手頭有點錢就想買房子。不過要是在城里買房子又差很遠(yuǎn),所以他們決定建房子。程諾是想回自己的小鎮(zhèn)建房子的,蕭瀟覺得不好。那里又偏僻交通不便,經(jīng)濟又落后,教育又不好,以后對孩子的發(fā)展很不利。再說了程諾的父親已經(jīng)只剩一把老骨頭了,不管是從經(jīng)濟方面還是體力方面都不能給予幫助。而蕭瀟的父母年輕,不但從經(jīng)濟方面給予幫助還能幫忙照看建房子的,最主要孩子以后的教育更有優(yōu)勢。所以程諾也沒有跟蕭瀟爭論,便答應(yīng)去蕭瀟娘家建房子了。自從在蕭瀟娘家建好房子以后,程諾就再也沒有回老家陪父母過年了。一直都是在丈母娘家過完年再攜同老婆孩子一起回老家看望父親母親。

程諾一口接著一口地抽著悶。老丈人吸完一口停大半天再來一口,一支煙基本上是夾在手上燒完的,他這煙抽的悠然自得。蕭媽見女婿抽煙抽的那么厲害忍不住又說了,“小程啊,你以前不是不抽煙嘛,現(xiàn)在怎么把煙學(xué)熟了呢??茨悻F(xiàn)在抽的那么厲害,少抽兩根吧?!?/p>

蕭爸終于看不過去,“就你一天到晚嘮嘮叨叨的,停不下來。抽個煙怎么啦,這么個年輕人在外面打拼應(yīng)酬,不抽個煙不喝喝酒怎么混的開。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遠(yuǎn)憂。”

“沒事,爸。媽說的對,是應(yīng)該少抽點煙?!背讨Z說著一邊把手中的半截?zé)熃o滅掉了。不過他覺得實在坐不下去了,便起身,說:“我困了,我去房間睡會兒?!闭f完程諾便一個人上樓去了。

其實程諾并沒有睡意,也不是不愛聽丈母娘的話。他站在窗戶前眺望,那種眼神那種心情是每年都揮之不去的。滿眼冰天雪地,還有隨意飄揚的雪花,程諾無法澄清望眼里的目標(biāo),他并不知道在眺望什么。他想眺望老家,可是茫茫天地,早已不知道家的方向在哪里。眺望未來,未來在遙遠(yuǎn)的眼睛永遠(yuǎn)望不到的地方。程諾心中頓生惆悵。

不一會蕭瀟也進(jìn)了房間,見程諾孤立在窗口不禁問,“程諾,怎么啦?不高興?”

“你猜想,我爸現(xiàn)在在干什么呢。也許在深山老林里挖枯樹根。小時候我爸一到冬天就帶我漫山遍野挖枯樹根,留著三十晚上守歲烤火。那東西耐燒。也許我爸此時在火爐旁打著瞌睡,畢竟上了年紀(jì)了。也許……

“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沒有陪我的老父親好好過個年了嗎?”程諾扭過頭來問蕭瀟。

“這樣子吧,咱們明年帶孩子一起回去陪老人家好好過年,怎么樣?!笔挒t走過去雙手拉著程諾的雙手。

“你知道嗎,我們村里人看到我家三兄弟都流行一句話——不敢生兒子了。大哥在牢房里進(jìn)進(jìn)出出,二哥三十多快四十歲還沒有結(jié)婚。我呢,都說我運氣好,取了一個好媳婦,可是從來沒有帶著老婆孩子回去陪兩個老人家過年?!?/p>

“對不起,程諾,我一直沒有顧及你的感受?!闭f完蕭瀟緊緊地把程諾擁在懷里。

窗外雪花依舊。雪花為潔白而生,正如愛情為有情人而生。

過完春節(jié),程諾和蕭瀟跟隨著打工的候鳥的隊伍去了遙遠(yuǎn)的深圳。小棉和小襖跟著爺爺奶奶留守在家里。這種離別對于成年人來說早已司空見慣,對于孩子來說加深心中的疼痛。程諾和蕭瀟是趁著兩個孩子睡熟了才走的。其實蕭瀟心里也是疼痛的,她能想到孩子醒來后找不到爸爸媽媽那種心靈的失落與孤獨,該有大多的傷害。

有句話叫“做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離家里遠(yuǎn)了也管不了家里的事情了。來到深圳程諾和蕭瀟就投入了忙碌的工作。都說一個人忙碌起來就會忘記自己快不快樂,忘記牽掛忘記思念忘記愛。一到下班時間,蕭瀟就打電話回去跟兩個小棉襖聊天。剛開始小棉和小襖還接媽媽的電話,時間久了說不到兩句話便要掛電話了或者把電話還給爺爺奶奶了。

碰到放假休息或者禮拜六廠里不加班,蕭瀟沒有電話打,便改起做飯了。以前只要得空,程諾便帶蕭瀟下館子吃飯。這一塊方圓十里的館子都被蕭瀟吃了一個遍。吃完飯就挽著程諾的手去逛街,這樣省時又省力。

一天傍晚下班回家,蕭瀟跟著人潮走在大街上。這是一條通往城中村的馬路。城中村全部都是外來人口,有“小中國”之稱,都來自五湖四海。蕭瀟看到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年齡的女人,提著一袋子蔬菜和肉,還有龍蝦,排骨。蕭瀟一直以來都是在外打拼的女強人,所以對家庭主婦都表示不屑。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提著一袋菜卻又不失優(yōu)雅氣質(zhì),這一瞬間突然讓蕭瀟感覺到,其實家庭主婦也是一種幸?!苍S這個女人有兩個孩子,在女人做飯的時候孩子們因為肚子餓催促著媽媽快點做飯;也許這個女人的老公在外忙碌了一整天,然后她做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等著老公歸來,其實這也是一種幸福,蕭瀟突然這么覺得。

蕭瀟和程諾在外這么多年很少自己做飯,要么是有飯局要么是下館子。今天蕭瀟突然心血來潮,她決定去菜市場買些菜,做一頓好飯菜等程諾回來吃飯,“程諾,下班了回來吃飯?!?/p>

“???你親自下廚?。∧呛?,下班了就回來。”

從洗菜到切菜,從下鍋到上桌,窗外已經(jīng)從黃昏到夜幕。蕭瀟做了三菜一湯,整整齊齊的擺在桌子上??墒浅讨Z還沒有回來(因為程諾是副廠長,下班相對會晚些)本來熱氣騰騰的三菜一湯,等著等著便一絲熱氣都沒有了。

“喂,還沒有下班嗎?”蕭瀟忍不住打電話給程諾。

“嗯。還沒有呢!等一會兒?!背讨Z支支吾吾的回答。

“八萬?!笔挒t聽到電話那頭有人說話的聲音。

“你在打麻將嗎?”蕭瀟忍不住問。

“???你說什么。我這信號不好,聽不到,等下跟你回電話吧?!闭f完程諾便掛了電話。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從前那個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的程諾去哪里了?蕭瀟心里很失落。自從當(dāng)上副廠長程諾就開始抽煙喝酒,這些改變蕭瀟都可以接受,因為交際的需要正如蕭爸所說??墒鞘挒t無法忍受程諾的欺騙,這種透心涼的欺騙。有時候女人即使知道了真相,男人也會把否定堅持到底。男人需要的是尊嚴(yán),而女人需要的是坦白的。

“程諾啊,我看你在家被丈母娘管,在外被老婆管。你呀,只服女人管。”一個牌友這么笑話著程諾。

“對呀,少說你也是我們的副廠長,手下管著兩三百人呢?!绷硪粋€牌友附和著。

“哈哈……”

“我說你們還能不能好好的打牌。講點牌品行不?!憋@然程諾被調(diào)侃不太樂意把牌一推,“胡了。”

窗外黑乎乎的渾然一體,已經(jīng)八點多了。城市的燈火一片一片的亮徹諸天,一棟棟依舊高樓的窗戶也透著亮光,仿佛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燈籠。蕭瀟并沒有大發(fā)雷霆而摔手機,也沒有悲傷欲絕而流眼淚。她透過窗戶眺望著外面的燈火,在相隔大概兩棟樓房處的一個窗口,蕭瀟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男人在擺弄盤子。她站起來慢慢的靠近窗戶。雖然遠(yuǎn),但是蕭瀟看的很很清楚,那個男人打著赤膊,在擺弄著碗筷盤子。那應(yīng)該是在清洗碗碟盤吧。女人做好飯菜,兩口子一起吃溫馨的晚餐。男人心疼老婆,吃完飯讓老婆休息著,自己收拾碗筷。也許是這個男人親自下廚,這個女人該有多么有口福。這是一個幸福的女人,也是一個幸福的家庭。蕭瀟這胡亂猜測著,突然感覺到到在外漂迫的冷落感。

桌上的碗筷蕭瀟沒有收拾便上床躺著了,關(guān)上燈,但是她并沒有睡意,只是醒著躺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夜深人靜了,窗外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到只剩下馬路上奔馳的車響聲特別吵人。蕭瀟突然聽到有鑰匙開門的聲音,她看了看手機,十二點半了。

程諾輕輕地推開門,開了燈,便看見飯桌上靜靜的擺放著三菜一湯。他躡手躡腳又走近房門,彎下腰從門底下窺探了一下看房內(nèi)是否亮著燈,然后又直起腰側(cè)著臉,一直耳朵貼在門上,聽房內(nèi)是否有熟睡的聲音。其實蕭瀟透過門底的亮光早就看到地上晃動的身影。

程諾見房內(nèi)沒有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動靜,摸摸肚子又覺得餓了,便轉(zhuǎn)身想去吃冷飯。這是房門突然開了。程諾一個驚訝回頭,“???你沒睡啊?”

“當(dāng)然。你沒回家,我怎么睡的安穩(wěn)?!笔挒t把兩手抱在胸前,靠著門邊,“肚子餓嗎?”

程諾轉(zhuǎn)眼看了一下飯菜,點了點頭?!帮埐嗽缇屠淞?,我去跟你熱下吧?!笔挒t說。程諾畢恭畢敬地點著頭。

程諾端上熱飯,夾著熱菜開始囫圇吞棗地吃了起來,“蕭瀟你也沒吃飯吧,來,我為你一口?!?/p>

蕭瀟搖了搖頭說,“程諾,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一個表哥因為賭博輸?shù)袅藘砂偃f,最后跳樓自殺了,留下老爹和十來歲大的兒子,老婆也跟人家跑了?!?/p>

“我當(dāng)然知道了。小賭怡情,大賭傷命嘛。這不都是廠里的行管人員嘛,總要合群,不然怎么拉近關(guān)系呢?!背讨Z解釋著。

“我一個堂叔的店面轉(zhuǎn)讓,就在我們工業(yè)園附近,你知道的。我們把工作辭掉,去把他的店面盤下來。他說,給我們可以優(yōu)惠點?!?/p>

程諾驚訝的夾在筷子里的菜掉到桌面上去了,“我這好不容易坐上副廠長的位置,屁股還沒有坐熱呢。我答應(yīng)你,以后不再去賭了,天天陪你吃完飯,哪兒也不去,好不好?”

“那也只是一個副廠長,跟人家老板打工。我們把門面開起來,你可是老板?!?/p>

“開什么店,你有經(jīng)驗嗎?”程諾突然覺得蕭瀟的溫柔有毒,就像這三更半夜給他熱飯菜,飯菜里的毒太深。

“開小吃店。在這邊十來年,大大小小的小吃店我也吃了個遍,每去一個地方我都去品嘗那兒的美食,可不是白吃的?!笔挒t非常有把握,仿佛策劃了很久很久。

程諾知道蕭瀟是女強人,很強勢,一旦做了決定就無法改變,就像當(dāng)初建房子一樣,所以程諾從不過于爭論,他也很信任蕭瀟。不過蕭瀟也是先禮后兵。程諾腸子都悔青了,也就是一個晚上沒有回來吃飯,卻把一個副廠長的位置給弄丟了。其實,他心里也清楚蕭瀟不單單是為了開店而開店,還有是因為自從他當(dāng)上副廠長就很少陪著蕭瀟了。蕭瀟也是擔(dān)心程諾在副廠長的環(huán)境里變質(zhì)變味。

蕭瀟說干就干,從弟弟那里借來五萬,加上手頭五萬多,足足十來萬。除去房租裝修和設(shè)備花了七八萬,手頭上資金所剩無幾??臻g不是很大,十來平米,門口是點餐窗口和收銀窗口,往里走擺放著六張擁擠的小桌子。她為自己的小店去了一個很江湖味道的名字——逍城記。小店開張的時候正好是中秋節(jié)。這天他們從早上五點多起床開始張羅,七點多開始營業(yè),一直忙到深夜十二點半,生意才清淡下來。人家是過了一天快樂節(jié),他兩是過了一天充實的劫。下了班,蕭瀟給程諾準(zhǔn)備了一份宵夜。程諾一邊吃著宵夜,一邊喝著啤酒,“今天真是累慘了……” 蕭瀟雖然累著,可心里卻樂著。她在清算賬目,查看這第一天的成果,數(shù)完現(xiàn)金,又在手機上查看收賬,“你就別喊苦喊累了。你知道今天咱們的毛收入是多少嗎?” “多少?那一定得對得住咱們今天的苦和累??!” “四千多。除去成本,大概今天的凈利潤在兩千以上。這可是個好兆頭,程諾。”蕭瀟心里樂開了花。說著蕭瀟把賬目拿到程諾跟前,讓他過目,然后坐在程諾對面,幸福的傻傻的笑。 “好雖好。如果以后咱們天天這樣的日子。我這體力估計要透支啊,蕭瀟。我是心疼你啊,不知道你心不心疼我。” “我怎么就不心疼你啦。”蕭瀟用食指輕輕按了一下程諾的額頭,“等咱們生意穩(wěn)定下來了,咱們再請一個幫手吧。你就專門做你的老板,我來跟你打工,好不好?!?“好啦。咱們早點回去休息,已經(jīng)這么晚了。明天還得早起去市場買食材。”程諾拍拍蕭瀟的肩膀,起身準(zhǔn)備走。突然間,程諾覺得錢只是個數(shù)目了,沒覺得多與少之間的區(qū)別,那只是一串?dāng)?shù)字而已。 改變的不單單是上班時間,還有著裝打扮。蕭瀟在公司里上班的時候穿的衣服進(jìn)本上是一天一換,兩天一個樣,休閑的,時尚的,寬松的,緊身的,上班跟逛街一般。現(xiàn)在呢,她的那些衣服基本上在衣柜里睡大覺呢,天天系一圍裙帶戴一帽子,已無公司里上班時的風(fēng)采。程諾呢,雖然不會換很多衣服,但至少是他管理三百多號人,是他命令別人?,F(xiàn)在呢,雖然美其曰“老板”,其實就是人人使喚的小二,對任何人畢恭畢敬的。正如“客戶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戶如初戀”的感覺。 每天早上五點半程諾起床去市場買食材,蕭瀟差不多七點起床,八點多去店里開門。因為這片工業(yè)園白天做不到什么生意,基本上做的都是夜市的生意。有時蕭瀟也會和程諾一起去市場買食材。這樣的日子久了,程諾天天哈欠連連,嚴(yán)重的欠睡。也許這倒不是最重要的,一個月下來生意并不是那么穩(wěn)定。好的時候,一天的營業(yè)額能達(dá)兩千塊,不好的時候千把塊,差的時候都不能過千。這樣一個月平均下來也沒有比在公司上班掙錢來的多,反而比在公司上班更累,承受的壓力更大。程諾覺得,不是這個小店把他兩養(yǎng)活,而是他兩把這個小店養(yǎng)著。程諾心中隱隱約約開始打退堂鼓了。其實蕭瀟心里也著急的很,她已經(jīng)瘦了兩圈,衣柜里的衣服變成了孕婦裝,只是仍然改變不了現(xiàn)狀。 到了第二個月,程諾就開始厭煩這種生活了。討厭清洗那油膩的煙臺,討厭抹那臟兮兮的桌椅,討厭被人使喚。他不愿再意早起去市場買食材了,更不愿意起床了。他只想慵懶的躺在床上,睡它個天昏地暗。蕭瀟呢,勉強支撐著,所有程諾不愿意做的事情,蕭瀟都毫無怨言地去做了。因為他心里很清楚,當(dāng)初是她決定來這個“逍城記”的,是她讓程諾辭去了副廠長的位置的。 “蕭瀟,咱們把店轉(zhuǎn)了吧?!背讨Z實在熬不住了,一整天都沒有客人光顧了。蕭瀟沉默著,沒說話,看著手機。 “蕭瀟,我是干不下去了。還是回公司上班吧!”程諾見蕭瀟沒反應(yīng),又重復(fù)了一遍。 “這都年底了,估計店面不是那么好轉(zhuǎn)。再說了咱們投資那么多人,本都沒有回來呢?!笔挒t抬頭看了程諾一眼,其實她心里也煩著呢。 “咱們這樣只會越陷越深,到時候陪的越多。一天到晚兩個人都耗在這里,不吃不喝水電費房租費?!背讨Z走到蕭瀟的跟前坐下來,用懇求的眼神望著蕭瀟。 蕭瀟沉默了不說話,她也想放棄,可是說不出口。畢竟當(dāng)初是懷著多大的熱情和自信,仿佛會把自己的店開到全世界,現(xiàn)在呢都無人問津了,“好吧,如果有合適的價錢,咱們轉(zhuǎn)。”蕭瀟中午松了口,“但是當(dāng)初咱們當(dāng)初花了七八萬來裝修和購買設(shè)備?,F(xiàn)在最起碼也值個五六萬,沒有五萬是不得轉(zhuǎn)讓?!?店面虧損倒閉,程諾并沒覺得苦惱,反而心情豁然開朗。他再也不用去那木匣一般大小的店面了,也不用天天被鎖在里面沒自由了。他有兩個月沒有去打牌了,他覺得應(yīng)該找個棋牌室再找?guī)讉€牌友打幾圈慶祝一下。程諾并不是沒心沒肺,只是他覺得開店做生意真不適合他,在公司里混個一官半職還真是比較得心應(yīng)手。他現(xiàn)在每天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四處貼店面轉(zhuǎn)讓的廣告,然后托人四處詢問有沒有人接手他那爛攤子。蕭瀟呢,除了想辦法轉(zhuǎn)讓店面還得四處找工作。轉(zhuǎn)讓費到時候可以還借弟弟的錢,可是這年底了得賺點過年費啦。 還沒等蕭瀟找到工作,還沒等店面轉(zhuǎn)出去,還沒等過年,家里出事了。蕭媽打電話給蕭瀟,說是小棉摔了一跤,很嚴(yán)重,把鎖骨摔斷了,正在醫(yī)院里,讓她兩口子趕緊回去。 蕭瀟突然感覺天要踏了,她慌亂了,六神無主,沒辦法來應(yīng)付這禍不單行的日子了。不過她立馬鎮(zhèn)定下來,女兒需要她,她得立馬趕回去,陪在女兒身邊,這邊的事情讓程諾留下來處理。她又不放心程諾,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蕭瀟走的時候交代程諾,店面沒有五萬不能轉(zhuǎn)讓,還有就是店面轉(zhuǎn)出去以后立馬趕回去。 當(dāng)天晚上蕭瀟都來不及收拾行李就匆匆忙忙的上了回家的火車,第二天早上就趕到了醫(yī)院。蕭瀟看著那偌大的病床躺著她的女兒頓時心中五味雜陳,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她蹲在床邊,抱住女兒的頭,一個勁的流眼淚,“對不起,寶貝,都是媽媽不好,沒能陪在你身邊。” “媽媽,爸爸呢?我生病了,爸爸怎么沒有回來看我呀!”小棉嘟著嘴巴問媽媽。 “乖,寶貝,爸爸有事還回來不了,過兩天就回來看你啊。”蕭瀟一邊安慰著女兒一邊輕撫著女兒的頭發(fā)。 終于有人來接手程諾的店面了,不過人家只愿意出手兩萬。這讓程諾感到魚刺卡喉,這點轉(zhuǎn)讓費還不夠五萬的一半。不過再這么拖下去,轉(zhuǎn)讓費確實越來越少了。再說了,女兒出事程諾也歸心似箭。程諾不敢跟蕭瀟打電話商量,蕭瀟肯定是不會同意的,程諾特別希望盡快甩掉這個包袱,越快越好。程諾跟人家商量,能不能多出五千塊,人家的態(tài)度很強硬,多一分錢都不愿意。最后,程諾無奈同意了。不過,蕭瀟并不知情。蕭瀟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給程諾,問情況,程諾只是回答有人愿意接手,但價錢還沒有談好,程諾不敢說只拿了兩萬塊錢。程諾拿了錢就準(zhǔn)備回去收拾行李,他要回去看望他的女兒了。 “喂,程諾嘛,干嘛呢,三缺一啊。”就在回去的路上程諾突然接到原來廠長的電話。 “王廠長啊,估計沒空,家里有事,晚上我得回老家一趟?!背讨Z不能赴約感到很惋惜。 “現(xiàn)在才中午時間,打幾圈再走嘛,不影響?!?程諾想了想,覺得也對,反正時間還早的很,人家特意打電話來了,也不能這么掃興啦,便答應(yīng)下來了,“在哪里?” “老地方。” 小棉動了手術(shù),一個星期過去了現(xiàn)在每天在病房里住著打針觀察,已無大礙。晚上了,蕭瀟又跟程諾打電話。程諾還在麻將桌上,他已經(jīng)輸紅了眼,早已忘了自己還要回家的事了。程諾一看是蕭瀟打來的電話,嚇得手機差點沒有掉下去,面已失色。程諾不敢接電話,便把手機又放回口袋里。 “怎么啦,程諾,看你臉色不對。” “是啊,電話怎么不接?!?“沒事。就是一騷擾電話?!边@一夜,程諾徹夜未歸,一直在麻將桌上奮戰(zhàn)到第二天天明,程諾輸?shù)袅宋迩K。 程諾早上迷迷糊糊的回到租房,但有一點他很清楚——輸?shù)袅宿D(zhuǎn)讓費五千,這個缺口該怎么填,如果讓蕭瀟知道了,是什么后果。他太困了,手機關(guān)機,倒床便睡。蕭瀟在醫(yī)院里隔半個小時打一次程諾的電話,一直打到晚上沒有通,非常著急。晚上程諾醒來,饑餓難忍,便翻箱倒柜地找東西吃,什么都沒有。他把手機開機,發(fā)現(xiàn)有二十多個來點提醒。他也沒顧上回電話便帶上手機和錢包出去吃夜宵。 程諾點了一份蓋澆飯和一份煲湯,他一邊吃一邊琢磨,是不是該換個地方再賭幾把呢,得把那輸?shù)舻目吡a回來。程諾囫圇吞棗的快速把飯吃完,約上一哥們?nèi)ゴ蚺啤2磺赡歉鐐冇惺氯ゲ怀?,程諾只得單槍匹馬了。到了棋牌室,程諾關(guān)了手機,安心奮戰(zhàn)起來。程諾喜歡賭桌墻那種感覺,每一場每一圈都充滿了奇跡。有的人贏紅了眼,有的人輸紅了眼,不管輸贏都剎不住車。 連續(xù)三天程諾的電話,蕭瀟都沒有打通。程諾連續(xù)三天輸?shù)袅艘蝗f五,最后的轉(zhuǎn)讓費只剩下五千了。程諾決定用最后的五千塊再去搏一把。蕭瀟也按捺不住了,她怕程諾會出什么事,她決定去一趟深圳,現(xiàn)在,馬上,立刻想知道程諾在哪里,在干嘛,為什么電話不通。 蕭瀟下了火車,已是下午了,她又撥了程諾的號碼還是不通電話。她急匆匆的趕回出租屋,推門一看嚇一跳,屋內(nèi)一片狼藉,好像遭賊似的。她坐下來,雙手抱住額頭,她猜想,她心痛,她迷惑。她又想起自己的那個“逍城記”,得去看看,拎起包就拿著手機便匆匆出門了。逍城記的招牌早被拆除了,已經(jīng)換上一個新名字,變身為副食店了。蕭瀟進(jìn)店去買點水,順便打聽一下情況。 “老板,你好,這店開多久了?!备跺X的時候蕭瀟問。 “個把星期?!?“門面大概花了多少錢?” “嗯——”老板仰著頭想了一會兒,“大概兩萬吧?!?“謝謝老板,祝你生意興隆?!笔挒t走出小店,怒火已經(jīng)燃燒著她整個身體。價值五萬的店面,兩萬被程諾轉(zhuǎn)了,程諾這是瘋了不成,居然還玩起消失。蕭瀟又打了很多電話,都是程諾這一塊的朋友,能夠說出個程諾去處的。終于還是找到了程諾的“藏身之處”。 這是一個很偏僻很簡陋的棋牌室,玻璃門里面掛著一排厚重的灰色的門簾。蕭瀟掀開門簾就看到程諾坐在角落的地方,閉著眼睛摸麻將。只見程諾眼睛突然眼睛一睜,喜笑顏開,把麻將往桌上一拍,“胡了……” “程諾……” 程諾抬頭一看,嚇懵了,口里輕聲難以置信地冒出兩個字,“蕭瀟?” “來來,快點給錢?!背讨Z催著牌友給錢,手忙腳亂的找零錢的時候,錢都掉地上去了。他已經(jīng)滿腦子的迷惑,蕭瀟怎么來深圳了,蕭瀟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店面的事怎么交代,輸?shù)腻X怎么解釋…… “蕭瀟,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程諾心驚膽跳,不知怎么走到蕭瀟跟前的。蕭瀟一言不發(fā),瞪了一眼,轉(zhuǎn)身就走。程諾尾隨在后。 他們一起上了出租車,一起回到租房,一路上蕭瀟一言不發(fā),在這里呆了十幾年才回去一個多星期突然覺得這里好陌生,是很傷痛的陌生。蕭瀟沒說話,程諾像個犯錯的孩子也不敢說話。 兩個人看著凌亂的出租屋,這個曾經(jīng)溫馨甜蜜的小屋,雖然稱不上家,但卻比在家里呆的時間還要長,現(xiàn)在如此不堪入目。 “賭博玩消失, 你女兒還躺在醫(yī)院里,你知道?”蕭瀟無法再逞強了,她開始抽泣。 “對不起,蕭瀟?!?“店面轉(zhuǎn)讓的兩萬塊錢呢?”蕭瀟還是把眼淚往肚子里咽。 程諾懵了,蕭瀟該是怎么知道的,“啊……”程諾完全無法接招。 “當(dāng)賭資輸?shù)衾玻?咱們離婚吧?!笔挒t說很冷漠,很堅決。 “蕭瀟……”程諾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不用多說了。你已經(jīng)走向那‘兩百萬’了?!?程諾知道蕭瀟言出必行,說到做到,就像當(dāng)初決定建房子,決定開店??墒浅讨Z絕對不會同意的,“不,蕭瀟,我不同意。相信我,我一定會改的?!蓖瑫r,程諾也非常清楚,戀愛結(jié)婚是需要兩個人同意,分手離婚一個人就可以拆臺。 “程諾,你知道嗎,回來的路上我突然覺得這個城市很陌生, 陌生的讓我害怕, 讓我心痛。 你放心,女兒還是你的,還是跟你姓程?!笔挒t現(xiàn)在整顆心,整個人都被淚水浸泡,但她還是忍住沒大吵大鬧,嚎啕大哭。當(dāng)晚蕭瀟就買了火車票離開了傷心之地。 回到醫(yī)院,蕭瀟看到瘦小的小棉躺在寬大的病床上,忍不住哭了。蕭瀟用紙巾把眼淚擦干,拉著小棉的小手,故作堅強強的問小棉,“小棉,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爸爸分開了,你要跟媽媽在一起,還是跟爸爸在一起?” “媽媽,你們?yōu)槭裁匆珠_呀,不分開不行嗎?” “媽媽說,是假如嘛?!?“我跟媽媽在一起。媽媽每次回來都讓我滿心歡喜,爸爸回來有時候弄的我滿心生氣?!?蕭瀟高興地哭著,至少還有女兒陪伴,心里便很滿足。同樣的問題,蕭瀟又問了小襖。 小襖仰著頭回答媽媽,“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那你以后就看不到媽媽了。”蕭瀟蹲下來輕撫著小襖的頭。 小襖歪著腦袋瓜子轉(zhuǎn)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那我還是跟媽媽在一起吧。” 蕭瀟把小襖擁在懷里,高興地哭著。其實她沒有告訴女兒,她跟程諾離婚了,孩子也很少看到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