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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 科爾姆·托賓  2020年11月25日08:29
關(guān)鍵詞:科爾姆·托賓 《名門》

 

《名門》

作者:[愛爾蘭]科爾姆·托賓 著,王曉雄 譯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年10月

ISBN:9787532783540

定價:59.00元

內(nèi)容簡介

“我已經(jīng)熟悉死亡的氣息?!边~錫尼國王阿伽門農(nóng)率希臘聯(lián)軍出征特洛伊幾年以后,他的妻子克呂泰涅斯特拉開始講述她的故事。此時,克呂泰涅斯特拉與她的情夫埃癸斯托斯統(tǒng)治著邁錫尼,兩人計劃在阿伽門農(nóng)凱旋之際暗殺他。

遭諸神嫌惡、詛咒的克呂泰涅斯特拉揭示了導致這場血腥暗殺的家庭悲?。喝昵?,阿伽門農(nóng)為討諸神歡心,保佑其出征特洛伊勝利,以為長女伊菲革涅亞操辦婚禮為由,將其騙來軍營,殺死獻祭;克呂泰涅斯特拉則將地牢中的人質(zhì)埃癸斯托斯變成枕邊人和同謀;當阿伽門農(nóng)歸來時,俘虜中的特洛伊公主卡珊德拉也已成為他的情人;最終,克呂泰涅斯特拉殺死了阿伽門農(nóng),為女兒復仇。

在小說《名門》中,科爾姆?托賓用現(xiàn)代語言重述阿伽門農(nóng)之死這一古希臘經(jīng)典故事,賦予希臘神話中著名惡婦克呂泰涅斯特拉以新的生命,使我們不僅理解她對復仇的渴望,甚至同情她。托賓出色地揭示了她的愛、欲望和痛苦。這是克呂泰涅斯特拉的故事,是后來殺死她的兒子俄瑞斯忒斯的故事,也是她目睹這一切的次女厄勒克特拉的故事。

作者簡介

科爾姆·托賓,愛爾蘭當代著名作家。他1955年生于愛爾蘭韋克斯福德郡恩尼斯科西鎮(zhèn)。畢業(yè)于都柏林大學。自1990年發(fā)表第一部小說《南方》以來,托賓已出版九部長篇小說,兩部短篇小說集,多部戲劇、游記、散文集?!逗谒疅羲罚?999)、《大師》(2004)、《瑪利亞的自白》(2012)都入圍布克獎決選名單,《大師》榮獲2006年度都柏林國際文學獎等文學獎?!恫剪斂肆帧帆@2009年度英國科斯塔最佳小說獎。《名門》(2017)是他最新一部長篇小說。2011年,英國《觀察家報》將其選入“英國最重要的三百位知識分子”,同年,他獲得愛爾蘭筆會文學獎,以表彰他對愛爾蘭文學做出的貢獻。2014年,他當選美國藝術(shù)與文學院外籍榮譽院士。

目前,托賓擔任哥倫比亞大學英文與比較文學系Irene and Sidney B. Silverman 人文講席教授,自2017年起也擔任曼徹斯特大學校監(jiān)。他在紐約和都柏林兩地居住。

目 錄

人物 ………………………001

克呂泰涅斯特拉 ………………………001

俄瑞斯忒斯 ………………………073

厄勒克特拉 ………………………151

俄瑞斯忒斯 ………………………191

克呂泰涅斯特拉 ………………………249

俄瑞斯忒斯 ………………………257

跋:我如何重寫古希臘悲劇 ………………292

致謝 ………………………300

序 跋

跋:我如何重寫古希臘悲劇

科爾姆?托賓

一九八六年九月,我坐在北愛爾蘭阿馬郡貝斯布魯克村的公園長椅上,正在積攢勇氣去敲阿蘭?布拉克的家門。他是一九七六年一月發(fā)生的那起金斯米爾屠殺中唯一幸存的新教徒。當時我在寫一本關(guān)于邊境的書。我從德里一路東行徒步而來,為最后一章搜集素材。

來開門的女子告訴我,她丈夫出門去了,可能稍晚回來,這讓我松了口氣。我還有另一家地址,于是去村子那頭敲另一扇門。

金斯米爾屠殺事發(fā)時,那十二人(包括十一個新教徒和一個天主教徒)正搭乘小巴車下班回家,一群持槍者將他們攔下,讓其中那位天主教徒出來。他和同事都以為單獨出來的人會被殺,所以沒人想說出他是誰。但最終他站出來,持槍者卻讓他趕緊跑,他一跑,他們就向另外十一人開槍,殺死了十人。

一九九五年,謝默斯?希尼在諾貝爾文學獎領(lǐng)獎演講中提起此事。他將其形容為“北愛爾蘭悲慟史上最令人痛心的時刻之一”。他這樣描寫那起事件,那名天主教徒“在電光石火的一轉(zhuǎn)念間,在冬季昏暗夜色的掩蓋下……感覺到旁邊的新教徒握住他的手捏了一把,示意他別動,我們不會背叛你,沒人知道你是何信仰,是何黨派”。

屠殺事件十年之后,兩名幸存者還住在貝斯布魯克。那位新教徒逃過大難純屬僥幸,而天主教徒理查德?休斯是被放跑的,很快我找到了他家門口。三十多年后,我仍清楚記得,當我告訴他關(guān)于那場屠殺我想采訪他時,他震驚而蒼白的臉上流露出悲傷。

“我從沒說過這件事?!彼吐曊f。

我點點頭,說我理解。

“被殺的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彼终f。

我轉(zhuǎn)身離開前,問他是否認為他們當時要殺的人是他而非其他人。

“換你會怎么想?”他一字一字地問。

然后他關(guān)上了門。

我返回阿蘭?布拉克家,找到了他,他說他也無法談論此事。他剛要關(guān)門,又遲疑著說已經(jīng)拍了部紀念屠殺十周年的紀錄片,我或許應該看看。他自己沒看過,也不想看,但他可以在自家客廳給我放紀錄片,如此我便能了解我需要知道的一切。

然而放錄像時,他還是留在客廳,和我一起默默地看著。放到那段他說“我知道那些小伙子死了,我知道他們死了”時,屋里的氣氛令人幾乎無法承受。

一個孤零零的身影活在一堆尸體中的畫面,在我腦海中縈繞三十年后,終于成為《名門》尾聲中的一幕,這是我二〇一六年完成的長篇小說。

對學習北愛爾蘭動亂史的人來說,沒有一件事是孤立的。任一起謀殺或連環(huán)謀殺似乎都受了之前謀殺的影響,每一次暴行似乎都為了報復不久前的事。金斯米爾屠殺前六個月,雙方都有過教派謀殺事件。

雖然如今我們知道金斯米爾屠殺是愛爾蘭共和軍的人干的,我們并不知兇手的姓名。然而一定有人了解內(nèi)情。當年的殺人者現(xiàn)今應該六七十歲,可能還住在當?shù)?。其中許多人一直默默無聞,遠離公眾目光。也許他們覺得當年犯下的事已經(jīng)距離他們很遙遠 了。

當我看到新芬黨老一代的領(lǐng)導人時,我意識到他們就是當年那些堅持己見,準備走到聚光燈下的人。但讓我感興趣的是另一些人。他們生活在暗處,樂于殺戮卻不參與政治。他們看起來溫和、順從、可靠,但心里藏著事。

我寫《名門》時又開始琢磨這些人。此書將暴力戲劇化為一個螺旋,寄宿于靈魂隱秘之處。小說也將阿伽門農(nóng)、克呂泰涅斯特拉及其子女的故事用作部分題材。

此事令我們無法忘懷,因為暴力以某種形式孕育了更多的暴力。當我開始重讀并想象這個故事——克呂泰涅斯特拉遭到阿伽門農(nóng)的欺騙,阿伽門農(nóng)告訴她,他們的女兒伊菲革涅亞要出嫁了,但其實她是要被獻祭——并不難想見她的憤怒。我也能體會阿伽門農(nóng)的需求,他的軟弱,和他的決心。于是我就能構(gòu)想克呂泰涅斯特拉如何決定在時機成熟時謀殺丈夫,也能構(gòu)想他們的另一個女兒厄勒克特拉對母親及其情人的一腔怒火,她如何決心也要殺了他倆。

畢竟我寫作之時,正處于一個伊斯蘭國在中東大肆破壞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中,暴力與仇恨的畫面似乎已很平常,或至少司空見慣,對暴行的渴求成為每日新聞,而這正是北愛爾蘭在動蕩年代所經(jīng)歷的。

在我的書中,我覺得我應該為克呂泰涅斯特拉找到一種堅定不移的語調(diào),一種格殺勿論、絕不姑息的語調(diào),一種無情而殘暴的語調(diào)。我要為承受了失去和恥辱的人找到一種聲音,此人已準備大肆報復,并打算享受復仇的成果。

當我開始研讀歐里庇得斯的一部晚期戲劇《伊菲革涅亞在奧利斯》時,卻發(fā)現(xiàn)這里克呂泰涅斯特拉的形象更為復雜,她受傷的聲音更為困頓且不堅定。

另一方面,我重讀了埃斯庫羅斯、索??死账购蜌W里庇得斯筆下厄勒克特拉的故事,發(fā)現(xiàn)自己極為清晰地聽到了她的聲音。她比她母親更容易被解讀。她的形象似乎有種異乎尋常的確切感。她就是需求、欲望和憤怒。

克呂泰涅斯特拉是領(lǐng)導者,也是制定規(guī)則者。假如她活在現(xiàn)代世界,就會宣布沒有社會這種東西,或者坐在轉(zhuǎn)角辦公室里簽發(fā)粗暴的備忘錄。她會開啟戰(zhàn)爭,煽動仇恨,但也會有強烈的孤獨感和不確定感。性格中這兩部分的沖突將會成為她的弱點,也會使她兇猛無情。

在陰影中仿佛等待被關(guān)注的,是她的兒子俄瑞斯忒斯。在劇中,他先去了別處,回來后就在姐姐的慫恿下殺了自己的母親,后來被復仇女神追殺。然而我明白,如果我將他寫成只是性格高調(diào)、英勇堅毅、揮舞著匕首的小惡魔,我就會失去他了。

我讀了其他一些小說和劇本,也回顧了自身經(jīng)歷和記憶,想為俄瑞斯忒斯找到一種形態(tài)。我研究了亨利?詹姆斯《卡薩瑪西瑪公主》中的海辛瑟斯?羅賓孫,一個被動且模糊的形象,也想到了約瑟夫?康拉德《間諜》中的阿道夫?維洛克,甚至還有哈姆雷特、伊阿古,以及謀殺鄧肯后的麥克白。

我要把俄瑞斯忒斯寫成一個在世上活得惴惴不安的人,他容易聽人擺布,在很多事上舉棋不定,心中常懷失落,在壓力下能做出任何事來。

在我寫這部書時,敘利亞和伊拉克的戰(zhàn)事愈演愈烈。當時波士頓有個案子正在庭審,我也關(guān)注了。那是喬卡?沙尼耶夫的審判。二〇一三年四月,此人和他哥哥一起引爆炸彈,造成波士頓馬拉松賽終點的流血事件。我感興趣的是,這個年輕人周圍的人對他是如此不了解,他外表是如此平凡,他離開爆炸現(xiàn)場后還能若無其事地和朋友們玩在一起。

沙尼耶夫也是弟弟,他與俄瑞斯忒斯一樣,都被兄姊所操控。庭審中,他無精打采,游離于現(xiàn)實世界之外,而且因此顯得更不穩(wěn)定,更危險了。

為了使俄瑞斯忒斯呈現(xiàn)這種輪廓,我覺得我應該把他的童年戲劇化。我需要讓他有許多沉默的事,并讓有領(lǐng)導潛能的人能夠信任他。于是我給了他一個有人格魅力的朋友利安德,他追隨利安德,服從利安德,仿佛利安德是個有決斷力的大哥,如同后來厄勒克特拉成為他有決斷力的姐姐。

俄瑞斯忒斯在書中不能擁有母親那樣的第一人稱的聲音。他不能在書頁上直接發(fā)言。他得退讓,隱忍。他的事大多發(fā)生在纖敏的意識中。他是那個觀察、留意、渴盼,并奉命行事的人。他長大成人后,性情中還有一部分像孩子。他將會使用第三人稱,而不是他母親的第一人稱,相關(guān)行文也更為平緩、冷靜。

他會像個小男孩那樣隨身攜劍,因為他父親就是這樣,但他也像嬰兒一樣需要母親的撫慰。他能為了震懾伙伴而殺人,他也會謀殺母親,只要姐姐有足夠的說服力,他會不假思索地去做。

但他會有深深的孤絕感,仿佛并不完全屬于這個世界。復仇女神加諸他身上的懲罰,更加深了這種孤獨,使他意識到自己身處此間的困苦。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讓一部當代小說的讀者信服這樣一個世界——母親、母親的情人、女兒、兒子,都是偏執(zhí)狂,他們生活在一個類似家庭空間的地方,而不是在古希臘劇院的舞臺上,也不是在翻譯過來的古希臘文本中。這個故事必須能獨立存在,即便我寫作時發(fā)生了與之相呼應的真實事件,即便書中許多人物脫胎于古希臘戲劇。

我想起來,我在二〇一一年《時尚》雜志上讀過一篇文章,關(guān)于巴沙爾?阿薩德與他妻子阿斯瑪在敘利亞內(nèi)戰(zhàn)前的家庭生活。此文值得注意,它不僅讓我們了解這對夫婦希望世人如何看待他們,也讓我們了解他們在白日夢里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此文文筆優(yōu)美,內(nèi)容豐富,還配有一張精彩照片,照片中阿薩德正與自己可愛的孩子一起玩耍。

關(guān)于阿薩德家庭生活的某些描寫則令人捧腹。第一夫人被形容為有“殺手的智商”,不知該讓讀者怎么想,只能覺得她一定用得上,而且現(xiàn)在可能還是如此。

據(jù)此文所述,第一夫人的任務是鼓勵六百萬十八歲以下的敘利亞人成為“積極公民”。她告訴《時尚》:“國家發(fā)展,人人有責,公民社會,享有權(quán)利。我們都是這個國家的一分子,國家會成為我們塑造而成的樣子?!?/p>

她丈夫巴沙爾也出場了。他衣著休閑,穿了條牛仔褲,平易近人?!八f他對眼部手術(shù)很著迷?!蔽恼轮苯右昧怂脑?,“因為眼部手術(shù)非常精準,一般不會有急診,出血量也很少?!?/p>

我對這篇文章頗感興趣,因為它將謀殺描述為一種可控的、隱在幕后的東西,如同用餐時間一般,也許只需要在恰當時機出現(xiàn)。此文突出展示了人們每日一大早是如何制造幻象的,昨天做過什么,明天有何計劃,與他們?yōu)樽约涸O(shè)定的某些模糊形象相比,不值一提。

《名門》中的克呂泰涅斯特拉有一種對謀殺的饑渴,她參與到令人發(fā)指的罪行中去,同時又深愛她的兒子俄瑞斯忒斯,想與他共度美好時光,正如她也想與厄勒克特拉在花園中散步,盡管厄勒克特拉對她十分憎惡。俄瑞斯忒斯回來后,他的母親為他打理舒適的房間,盡己所能讓他開心。她總是欲念迭起,心血來潮,大部分時間并沒有絲毫負罪感,而是總覺得日子不如意。她抱怨天熱,她和情人、兒女坐在一起用餐,閑話家常。那些由她下令,或她親手執(zhí)行的謀殺,只是一些發(fā)生過的事而已。

這并非庸常的邪惡,它來來去去,自有規(guī)律,它忽而現(xiàn)形,忽而隱去,令人不適,它就像心跳,像血壓一般存于體內(nèi)。然而,當邪惡在小說中濃度漸增時,它就像食物,而餐桌上的人對之虎視眈眈。第二天他們還會回來要更多。

“詩人的任務,”羅伯特?鄧肯曾說,“不是反對邪惡,而是想象邪惡。”也許應該記住,邪惡有多種偽裝。它制造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也時常彬彬有禮地等候一旁。它會面帶微笑。阿伽門農(nóng)和他妻子克呂泰涅斯特拉、女兒厄勒克特拉制造了《名門》中所有的聲響,但最危險的那位俄瑞斯忒斯一直隱在暗處,無法說清自己的感覺,無法確定自己的憤怒有何意味。他安靜沉穩(wěn),舉止有度,或至少表面如此,直到你給他一把匕首。我寫作的任務,就是進入他破碎的靈魂,從他猶如鬼魅的雙眼觀察世界。

(柏櫟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