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鄉(xiāng)河到八卦田
茫白的碎片從天空到荒野，從街角到田頭，白雪籠罩上墨黑的大地，灰成一片的白樺林瘋狂地迎面而來，將這列火車擠著加速向前。
白色顏料嵌進黑色畫框，一層層倒退向遠(yuǎn)方。
我隨列車在白樺林中穿行。
“有了?！毙睂且粋€青年人說，我向外看去，已經(jīng)很多人看到了，但我還是看不見。
坐在我身邊的那位中年人此時也發(fā)出一小聲感嘆。
“你也看到了？”我問他。
他對我點點頭。我忙舉起相機，對準(zhǔn)窗口按下快門。隨后我把照片拿給他看。
“樹枝有一點紅斑，下面的雪是青灰的?！彼嬖V我。
可在我眼里，這張照片上的樹如同白乳，只有那黑色怪異的眼睛像被扭曲似的從枝干上睜開，眼睛們正在照片上不動聲色地看著我，如同在向我發(fā)問。
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但依然沒有看到顏色。
北方，我懷疑是否曾來過這，它本是我出生、成長的土地，是我住過十八年的地方，可現(xiàn)在看起來卻是那樣陌生，就像第一次見到一樣。
車站的歸鄉(xiāng)人背著顏色深淺不一的行李，和他們的臉一樣，無疑全是灰的。他們駐足觀望，如同我此時的彷徨。在我住的南方城市，車站有公交接送，但在這兒卻看不到，隨著人群輾轉(zhuǎn)了幾圈，這才從雪埋的路上見到一排灰白中嵌著黑鐵銹的面包車。直到擠坐在過道中間的引擎蓋上我才想起來，我的家鄉(xiāng)是一座小城，一座小城中的一座偏遠(yuǎn)小鎮(zhèn)。
可我已經(jīng)忘記了，忘記了車站，忘記了顛簸，甚至忘記了要從哪下車。只知道腳踩實到這堅硬的大地上，滿眼依舊是茫白和灰暗的。
為什么還沒恢復(fù)呢？我已經(jīng)回來了。
但眼睛似乎并不這樣認(rèn)為，它可能感到陌生，一個全新又了無生息的世界，它依舊不愿透露出一點點彩色的信號，讓我站在雪原上，化成一塊雪中的石頭。
這就是我熱愛的地方？就是夢中一次次促動我的向往嗎？可它在哪呢？我已經(jīng)回來了，顏色又去了哪呢？
我望著遠(yuǎn)處的雪原，一長條帳篷在冒著熱氣，我走向那，像走進一部默片。
灰色的人低著頭，灰色的墻反射灰色燈光，他們漆黑的頭發(fā)外緣圈著一道道白色輪廓線，我走進去，加入這黑白的世界。
當(dāng)看到老板掀開鍋蓋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對了，這是北方的面館，裸露在外，任憑蒸汽與寒冬相撞，我看向掛著冰凌的黑板，那寫著朝鮮面，我恍然，原來是朝鮮面。
我很久沒聽到這種面了，在南方，朝鮮面會做成冷面，里面配上各種菜料。而北方的朝鮮面則是熱的，只配香菜和自制的辣白菜，我記起了家鄉(xiāng)特制的辣白菜，它比正統(tǒng)的好吃許多。
“哪個是辣白菜？”我問面店的老板。
“紅色的那罐?！彼[在熱氣中，隨口這樣一說。
“我不知道哪個是紅色?！蔽姨寡缘?。
他這才把頭從水氣中探出來，好奇地看著我。
“眼睛還沒好？”他問。
“嗯。”我坐回自己的桌前，“剛剛回來。”
他把熱面舀進大碗，開始親自為我配作料，“很快就好了?！彼f。
“大概多久？”
“要一個小時吧。”
“可已經(jīng)三個小時了，還是什么顏色也沒看見?！?/p>
“三個小時了？”他有點不敢相信，“離開家鄉(xiāng)多久了？”他又問。
“二十年了。”
他露出驚訝的表情，是的，二十年，中間我從未回來過。
“那可能需要幾天吧。”
“我就怕是永遠(yuǎn)不會好了?！?/p>
他把面放到我面前，“你是做什么的？”后面沒有客人，他便坐在了我對面。
“攝影師?！蔽腋嬖V他，“所以顏色對我很重要?！?/p>
“會好的?！彼参康溃爸灰一赜洃?，你的眼睛就好了?！?/p>
“但我只覺得陌生，我可能全部已遺忘了?！?/p>
“不可能?！彼麚u搖頭，“既然你會受到家鄉(xiāng)城市信息素的影響，就一定還存在家鄉(xiāng)的記憶。”
“可那些記憶在哪呢？”我不應(yīng)該問這種問題，他又如何會知道我的記憶。
“慢慢找吧。”他果然這樣回答，“在這兒沒有親人了嗎？”
“沒有?！?/p>
“怪不得?！彼c頭，“我以前和你一樣，在另一個城市做廚師。”
“你也失去過顏色？”他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大概50左右。
“是的，但對做飯來說沒有太大影響，主要是因為夢。我總夢到自己的孩子，他讓我想家，越來越想，實在熬不住就回來了?！?/p>
“是啊，每個人的夢都不一樣?！蔽谊_筷子，我的夢是混亂的，不是具形的，是一股味道，一片閃光，一種感覺，城市信息素似乎也沒找到好的理由，不知道該給我編個什么樣的畫面，所以只給了我純粹想家的感覺。
“當(dāng)我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時顏色就回來了，之后我就再也沒離開?！?/p>
“我羨慕你，有具體能依戀的東西。”
一個客人來了，他站起身，“還是去找找吧，回憶一定是存在的?！?/p>
我不想反駁他，這沒有意義，尋找殘渣的記憶中到底哪片殘渣還是完整的是件殘酷的事，我把面放進嘴里。
此時，一陣大風(fēng)挾持著雪片從我肩膀上沖過。
熱烈的味道打開了什么。
是辣白菜和朝鮮面的味道。
我放下筷子看著它，那只是一碗冒出熱氣的面，只是我上學(xué)時每天早上吃的一碗尋常的面，是我和同學(xué)胡鬧著，偷偷往對方碗里撒進鹽的面。那是母親還在的時候，她也會做的面。
可現(xiàn)在，灰的地板，灰的桌子，灰的面盆里，這碗普通再普通不過的面上，泛起了顏色。
金黃油亮、淡紅剔透、墨綠青澀。是面、是辣白菜、是香菜有了顏色。
我抬起頭，其它還是灰蒙蒙的，但這碗面如同舞臺聚光燈下的金歌子，讓整個破敗的劇院都變得不同了。
顏色在恢復(fù)，因為品嘗到了記憶中食物的味道。
我要快點找到其它的記憶。
我需要顏色，我需要它，我要得到它。
我不知道家鄉(xiāng)是否有過變化，看不出來，連路也記不清了。找了很久，我才看到那張開翅膀的雕像，兩片紅磚的墻，掛在白柱上的干枯葡萄藤，我站在大門面，孩子們一個個地經(jīng)過，向那大門走進去，但這真是我曾經(jīng)的學(xué)校嗎？
我等在那兒，等著大門關(guān)閉，等著課堂鈴聲響起，等著朗讀的聲音能喚起什么?？墒裁匆矝]有，我聽著、看著，一點記憶也沒有，只有那天空上的雪不再下落了而矣。
可正當(dāng)我心灰意冷的時候，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轉(zhuǎn)頭看這個叫出我名字的男人，我認(rèn)識他嗎？
“是我，阿華?！?/p>
這名字如同裂谷中長出了一道臺階，將我引向了另一邊的大地。
“是你？”我竟然把他都忘了，他曾是我的同學(xué)，也是我最好的伙伴。
時間、新的生活，如同刀子，剜掉了過去。
我們坐在曾經(jīng)的酒館里，他說已裝修過了，沒了曾經(jīng)的模樣。
“沒想到送孩子的時候竟然能遇見你。”他對這次偶遇滿懷熱情，滔滔不絕地向我訴說這些年的事。但我并沒有很認(rèn)真地聽，這些事是陌生的，像沿途經(jīng)過的車站，悄悄流走的云。
“我走的時候說，我再也不會回來了?！蔽蚁肫鹆诉@件事兒。
“都會回來的?！彼噶酥妇破浚斑€記得這種酒嗎？”
“不記得?！?/p>
“咱們以前經(jīng)常喝。”
“南方很少有人陪我喝白酒了?！笔前。芏嗄隂]沾過酒了，那的黃酒不合胃口，而烈酒又少有人陪我沉醉。在北方，我們喝酒是不謙讓的，喝好就是喝倒，這是我們朋友間的傳統(tǒng)。
“但這樣喝對身體不好。”我告訴他，但這些話似乎是我剛?cè)ツ戏綍r別人對我說的。
“你真是變了。”他把酒給我倒?jié)M，我們一飲而盡。
哦，那熱烈，就像白雪地上綻放出一朵鮮紅火焰的花。
“我以前也出去過，但還是回來了。”他和我說。
“哦？那么你也看不見顏色過嗎？”
“是啊。”他說，“城市信息素的副作用。但在外地感覺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腳的，我經(jīng)常夢到朋友們，想想還是家鄉(xiāng)有人脈，于是就回來了?！?/p>
“我這次回來是要找到顏色。”
“哦？眼睛還沒好嗎？”
“對?！?/p>
“恢復(fù)后還要回去？”
“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還是要回去?！?/p>
“那樣的話，你會再回來，不如就留下吧。”
我對他的話不置可否，繼續(xù)陪他喝酒，幾杯下去，我們的眼睛都迷離了。
“你記不記得你喝醉了把一條街的空調(diào)外機都踢了？”他說的這事兒我一點也不記得了，但我還記得他騎摩托的事。
“有一回，我們七八輛摩托車晚上去城里看煙花?！?/p>
“在高速上?！?/p>
“對。”我說，“有一輛雙排座橫在道邊，對面正開過來一輛卡車，你帶著我就從中間半米多的地方?jīng)_過去，差一點就死了?！?/p>
“我當(dāng)時來不及減速?！?/p>
“從此之后我再也不坐摩托了，開也不開了?！?/p>
“直到現(xiàn)在？”他大笑起來。
“還記不記得你弟弟?！蔽矣窒肫饋?，“有一次他被班里的同學(xué)堵在花園里，我們?nèi)ゾ人??！?/p>
“有二十來個人，我們只有四個，你當(dāng)時是開你爸的車去的?！?/p>
“我直接開車從大門沖進花園?！?/p>
“軋進草坪?！?/p>
“我記得我穿著一件大風(fēng)衣，你們是皮襖，下車后咱們一句話也沒說，一句話也沒有，就站在車邊一邊抽煙一邊看他們?！?/p>
“把他們嚇廢了?！?/p>
“那個帶頭的主動抽自己嘴巴，可我們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蔽蚁肫鹉且荒?，大笑起來。
“還有一次在校門口?！卑⑷A回憶道。
“對，那次是你們來為我報仇……”我忽然停住，看著他。
他在追述那曾經(jīng)兒時的荒唐經(jīng)歷，我們?nèi)松囊徊糠?，挖掘著，像曾?jīng)埋進樹洞下的寶藏。而我在這時看到了，看到他臉上泛起的酒紅。
顏色，周圍的人全都有了顏色，他們是活的，在笑，不是非黑即白的皮影，是布滿色彩的生靈。
是那瘋狂的過去喚起了我的回憶？我在雪原上獨自奔跑著，食物有了顏色，人有了顏色，雖然其它依然在沉默與單調(diào)中，但酒精讓我興奮不已，我跑出大街，跑向田野，我跑向了北方。灰色的玉米桿倒退，吊機那巨大的懸臂中央，一座座挺拔的城市信息塔在大地上豎立著。
它們向大地和天空傳導(dǎo)的信息波，不間斷地掠奪，將土地、氣味、聲音轉(zhuǎn)成信息，沖進大氣層，我怎么會不清楚呢？無論走到哪，它都會追到我，我的家鄉(xiāng)，任何人的家鄉(xiāng)，它們的城市信息素終會找到每一個人，在記憶深處敲打、配對，讓人一遍遍回憶它，讓人一次次渴望回家。
我不想逗留在這無色的世界中，我要繼續(xù)尋找我的回憶。
還鄉(xiāng)河。
那條荒蕪、干燥、充滿酒味和迷茫的大河迎面而來。
這河灘上的石頭上有我的名字，那滔滔的河水里我灑進過烈酒。
它是我茫然時的朋友，思考時的伴者。它沉浸在無色的回憶中，河水在黑白中流淌著。
我醉倒在那兒，一頭扎進雪里，讓河水聲淹沒我。我也曾在這里高歌，醉倒和吟唱，它依舊奔流不息著。
不知什么時候，幾個人圍住了倒在雪上的我，我醉臥起來，敞開大衣，酒精依然在血液中沸騰。
“你是做什么的？”一個人問。
我站起來，沒有看他，只看著不遠(yuǎn)處簡易帳篷前的一處火堆，我用肩膀?qū)⑺查_，走到火堆那坐下來。
這些人也一起跟了過來，我斜眼看著他們，十來人，年紀(jì)都不大。
我沒有說話。
“你也是在找工作嗎？”一個留著寸頭的青年小聲問道。
我有些詫異。
“大點聲?！蔽液暗?。
“我是問，你也是剛剛回鄉(xiāng)嗎？”我在他們臉上看到了茫然和忐忑。
“你們回鄉(xiāng)在這兒干嘛？”我問。
“是這樣?！贝珙^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們從小父母就一直在外地打工，長大后我們?nèi)フ宜麄?，家里沒房子了，現(xiàn)在回來還沒找到工作，暫時就住在這兒?！?/p>
我在醉意中思考著這件事，看起來像是曾經(jīng)的留守兒童出去了又回來了。
“那你們回來干嘛，留在大城市不好嗎？”
“好是好，但我們在那沒競爭力，還要租房子，賺的錢不夠生活的。家人因為信息素而只能留在外地，我們從小生活在這兒，有這里的回憶，既然城市信息素是為了鼓勵大家回家鄉(xiāng)建設(shè)，我們就決定回來了。你有什么工作能給我的嗎？我是做信息編程的。”
“我是做大數(shù)據(jù)采集的。”
“我是做國際金融的。”
他們帶著期待的神色一個個向我問了起來。
“這個小鎮(zhèn)上，沒有你們這種職業(yè)吧？”
“是，但是其它的也行，我們還年輕，還能學(xué)。即使建設(shè)類的基礎(chǔ)工作也能適應(yīng)?！?/p>
看著灰色的火焰，我陷入到沉思之中。
“還是說，你也是來找工作的，你也是剛回鄉(xiāng)嗎？”
我在沉默中點點頭。
他們頓時失望地坐了下來。
大家一時都沒有說話，過一會兒，他才問道。
“離開家鄉(xiāng)后，你都在哪里生活？”
“南方?！蔽彝鲁鰞蓚€字。
“南方什么地方？”
“八卦田。”
“那是哪？”
“就是南方?！蔽以蛲牡胤剑蛲堑囊徊菀荒?，那冬天也不會落葉的地方。
“三線以下的城市都在建設(shè)，而一二線城市的人口已經(jīng)很高了。所以我們想留在家鄉(xiāng)發(fā)展，讓家變得更好?！贝珙^眼中燃出希望。
“然后呢？”我問。
“然后先賺錢，再找喜歡干的事兒。不管會不會干，能不能干，找相關(guān)的行業(yè)，從最底層做，多底都沒事兒。等了解了再向上換，能上一步就上一步，然后再去學(xué)?！?/p>
我醉眼看著眼前那條不曾結(jié)冰的河，在它的岸邊，信息素仿佛從雪地里升了出來，它們包圍住我，讓我沉進大地，天空越發(fā)遙遠(yuǎn)，身體產(chǎn)生出的留戀使我和這片曾經(jīng)的土地越發(fā)靠近。
我呼吸著空氣中的冷，它們和我血液混沌地融在一起。雪原的盡頭，白茫茫的河對岸，陰影中的高樓仿佛正在成長著，正在向天空中生長。
家鄉(xiāng)在變化，家鄉(xiāng)在拔地而起。
但這條不變的河水終是喚醒了我，它讓我想起北方的冬天是荒蕪的，雪是厚重的，空氣是干燥的，寒冷是充滿酒味和迷茫的。
轟隆隆的機錘敲打聲在城市中此起彼伏，遙遠(yuǎn)的還鄉(xiāng)河堤壩抹上了斑駁的青藍(lán)，邱莊水庫洶涌出滾滾棕色泥漿。整個城市在復(fù)活，在加快腳步向明天沖去，而我的眼睛也在恢復(fù)了。
北方，我回到了北方，又一次屬于了這里。
一個城市總想要留住它孕育出的人，這些人如同它的血液般寶貴，是它的能量，為它建設(shè)，他們留下，城市的脈絡(luò)便又活動了起來。
我也決定留了下來。
南方的冬天是綠色的，空氣是潮濕的，寒冷能鉆進再厚的衣服里?？晌以谠餆岬呐瘹庵行褋淼臅r候，干裂的嘴唇仿佛呼吸到了另一股信息素。
那信息素剛剛又進入了我的夢，在夢中郁郁蔥蔥的樹葉在微風(fēng)中搖曳，我在一片霧氣籠罩的山峰下喝著龍井，各種作物圍成的八卦田里，肅靜禪意的林子在外圈如太極般旋轉(zhuǎn)，暖洋洋的太陽下面，西湖上一位泛舟的老人正搖擼高歌。
我的耳邊響起細(xì)雨聲聲，我的鼻前蕩出一股桂花的幽香，鄰居播放的音樂透過墻壁傳遞進來，是那首老歌。
——我住在北方，難得這些天許多雨水，夜晚聽見窗外的雨聲讓我想起了南方……
忽然間，窗外那北方的大地在黑白中沉淀了下去。
信息素奔騰著向我涌來，那生活了二十年的南方向我召喚。
我視線中頓時失去了顏色，因為那南方的城市信息素又找到我了。
我究竟屬于哪？我驚坐而起，兩處信息素正在一同撕扯著我，像在一遍遍向我詢問。
你為何要漂泊？
到底何處是家鄉(xiāng)呢？
（完）
編者按
只有找到家鄉(xiāng)的記憶，才能看到顏色，這是一個有趣的設(shè)定。將故土情懷和記憶，用可視化的方式和明確的技術(shù)方案呈現(xiàn)了出來。它有點像反烏托邦小說，但我們在這篇作品里，更多看到的是流浪的一代人，在特定歷史時代背景中，對于何為故鄉(xiāng)，自己身在何處的感傷和迷茫。
作者簡介
房澤宇，科幻作家，時裝攝影師。酒醉時披上件黑色幽默，舞臺上演一場荒誕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夢》，長篇《夢潛重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