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灘白鷺
被驚擾的安詳在天涯升起，忽然。
她們優(yōu)雅地從一個朝代落向
另一個。一片白色的閃電，忽然。
散落的卷冊收走往昔的傳奇
在南海的紅樹林，在天涯，忽然——
在江湖的盡頭，在草莽英雄的
藏身處，詩歌義士的流放地
我看到它們閃電一樣飛躍人世的泥土
和群眾粗魯?shù)恼坡?，忽然…?/p>
一片慵懶而空白的靜寂，一片
吹散了又被收走的珍珠
一串水袖與長鋏的無聲表演，一段漁家
似有若無的謠曲，一地目瞪口呆的碎銀
如星群的幻滅，陷在夕光的泥淖中，忽然！
當(dāng)我失明的天空漸漸清晰
我看見它們凌空躍起
穿越一段默片和后工業(yè)時代的玻璃
它們掠過今生如掠過悲涼的秋風(fēng)
2009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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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記：
2007年冬日，我第一次到珠海附近的零丁洋，在珠江口的右岸，靠近南海之濱，隨一群參加詩會朋友參觀了海濱的紅樹林。第二次，大約是幾年以后，又再次來過，依然是乘船下海一游。彼時看到了大片的白鷺，棲息于紅樹林中?？焱街?，激起波浪喧嘩，驚起了白鷺群，甚為壯觀。
但那時筆者心目中的重點(diǎn)，并非是眼前這壯觀的自然景物，也不是由“綠色生態(tài)”所油然生出的愉快心境。我所想的，乃是八百年前零丁洋里的末路英雄，那位敢于說出“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從古至今，在詩歌中說下大話，夸下?？诘娜耍词且陨韺?shí)踐的英雄，要么是言口不一的騙子。所以，說大話并不容易，詩歌中的大話也是要兌現(xiàn)的，文天祥做到了，他是真英雄，是千古英雄的榜樣。
有誰在天涯海角，江湖的盡頭，在真正的山窮水盡之地，能夠像他一樣，堅(jiān)守并以身家性命去踐約自己的信念與節(jié)操的么？
你也可以說，這節(jié)操也未必就是必須的，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有幾個曾將它那碾壓一切之力擋住過？為那個末落的政權(quán)殉葬，不值得。也許你是對的，是真正的智者，但卻不是英雄。英雄不是所謂的“識時務(wù)者”，而是勇敢的犧牲者。人們敬佩識時務(wù)的“俊杰”，卻會為英雄而落淚。
我自然不是英雄，也沒有做英雄的本錢和能力，但是我無法不敬重他們。
還要照錄一遍文天祥的《過零丁洋》詩：
辛苦遭逢起一經(jīng)，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fēng)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那天的天氣也有點(diǎn)陰冷，只是沒有雨。但即便如此，置身那浩渺的煙波之中，我也大約能夠理解那人的零丁和惶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