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米蘭·昆德拉去世,終年94歲
據(jù)《衛(wèi)報》7月12日報道,米蘭·昆德拉圖書館發(fā)言人安娜·姆拉佐娃證實,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因長期患病去世,享年94歲。
米蘭·昆德拉1975年離開祖國捷克前往法國。1979年他的捷克公民身份被取消后,他在巴黎流亡了40年。在那里,他寫下了他最著名的一些作品,包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后來他離開了自己的母語,用法語寫小說,從1993年的《慢》開始,到2014年的最后一部小說《慶祝無意義》。他通常被認為是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人選。
昆德拉于1929年4月1日出生于布爾諾,跟隨他的父親(一位著名的鋼琴家和音樂學家)學習音樂,然后轉向寫作,并于1952年成為布拉格電影學院世界文學講師。盡管拒絕了20世紀50年代捷克斯洛伐克作家所要求的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但隨著一系列詩歌和戲劇的出版,他的文學聲譽不斷提高,其中包括 1955年出版的頌揚共產主義英雄朱利葉斯·福契克的《最后一個五月》。
后來他拒絕了這些早期作品,說他“在許多不同的方向上工作——尋找我的聲音、我的風格和我自己”,直到在他1959年寫的一個故事中,他找到了他的標志性風格?!段?,悲傷的上帝》(I, the Mournful God)描繪了昆德拉后來的作品中苦樂參半的領域,這是《西拉諾》故事的扭曲版本,敘述者說服他的朋友對那個拒絕他的頭腦空虛的女孩開了個玩笑,讓三個人都在愛情中受挫。
在對捷克斯洛伐克改革失去希望后,昆德拉于1975年移居法國,于1979年失去了捷克國籍,并于1981年成為法國公民。
“如果小時候有人告訴我:有一天你會看到你的國家從世界上消失,我會認為這是無稽之談,這是我無法想象的。一個人知道自己是凡人,但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的國家擁有一種永恒的生命?!?1980年,也就是他入籍法國公民的前一年,他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告訴菲利普·羅斯。
1984年出版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奠定了昆德拉國際巨星的地位。這部小說以1968年布拉格令人陶醉的氛圍為背景,講述了兩對夫婦與政治和不忠作斗爭的故事,探討了自由與責任之間的緊張關系。
1988年,電影《布拉格之戀》上映,由菲利普·考夫曼執(zhí)導,丹尼爾·戴·劉易斯和朱麗葉·比諾什主演,這部電影促使昆德拉登上了文學的頂峰。
然而,昆德拉對于考夫曼對小說多層結構的簡化始終不滿意。他對媒體越來越不信任,認為:“一個作者一旦被記者引用,就不再能言出必行……這當然是不可接受的?!?/p>
1980年,昆德拉在《紐約時報》上接受羅斯采訪時感嘆,他覺得“小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立足之地”,他說:“在我看來,當今世界各地的人們更喜歡判斷而不是理解,更喜歡回答而不是提問,”他繼續(xù)說道,“因此,在人類確定性的喧鬧愚蠢中,很難聽到小說的聲音?!?/p>
《不朽》是昆德拉用捷克語寫成的最后一部小說,出版于1988年。這部充滿思想的哲學小說為他的三部法語短篇小說——《慢》(1995年)、《身份》(1998年)和《無知》(2000年)開辟了道路。他沉湎于懷舊、記憶和回家的可能性。
2008年,昆德拉被指控背叛了50多年前為美國情報機構工作的一名捷克飛行員,他打破了一貫的沉默,向捷克通訊社CTK發(fā)表了憤怒的否認,稱他“完全震驚”,并稱這些指控是“暗殺”一位作家”。羅斯、薩爾曼·拉什迪、J·M·庫切和其他著名作家簽署的一封公開信指出,“布拉格一位著名科學家的證詞證明昆德拉無罪。媒體常常散布這種誹謗性謠言,卻沒有注意報道反駁謠言的證據(jù)?!?/p>
昆德拉擔心捷克文化可能會被抹去——就像名譽掃地的領導人從官方照片中被抹去一樣——這是《笑忘錄》的核心內容,該書于1979年以英文版出版。
這并不完全是大多數(shù)西方讀者對“小說”的期望:由七個故事組成的序列,以小說、自傳、哲學思辨和其他方式講述。但昆德拉先生仍稱其為小說,并將其比作貝多芬的一組變奏曲。
1980年,約翰·厄普代克在《泰晤士報》書評中撰文稱,這本書“才華橫溢、原創(chuàng),文筆純凈、機智,引人入勝;它也很奇怪,有一種將我們拒之門外的陌生感。”
昆德拉對中歐思想家和藝術家有著深厚的感情——尼采、卡夫卡、維也納小說家羅伯特·穆齊爾和赫爾曼·布洛赫、捷克作曲家雅羅斯拉夫·雅納切克。他說,像布洛赫一樣,他努力發(fā)現(xiàn)“只有小說才能發(fā)現(xiàn)的東西”,包括他所說的“不確定性的真相”。
《紐約時報》認為,昆德拉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擺脫了這種傳統(tǒng)的重壓,因為他的書充滿了幽默感,這通常意味著用他自己的聲音來評論正在進行的作品。以下是他如何開始塑造塔米娜——《笑忘錄》中的一個悲劇人物,她一開始是法國一個孤獨的捷克寡婦,不知何故最終死于童話故事中殘忍的孩子們手中:“我計算出,每秒都有兩到三個新的虛構人物在地球上受洗。這就是為什么我總是猶豫是否加入施洗約翰的大群。但我能做什么呢?畢竟,我的角色需要有名字?!?/p>
1983年,昆德拉告訴《巴黎評論》:“我一生的抱負是將問題的最嚴肅性與形式的最輕松性結合起來。輕浮的形式和嚴肅的主題的結合立即揭露了我們的戲劇的真相(那些發(fā)生在我們床上的戲劇以及我們在歷史大舞臺上上演的戲?。┘捌淇膳碌奈⒉蛔愕馈N覀凅w驗到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輕盈?!?/p>
他承認他的書名很容易互換?!拔业拿恳徊啃≌f都可以被命名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笑話’或‘可笑的愛情’,”他說。“它們反映了少數(shù)令我著迷、定義我、不幸的是限制我的主題。除了這些主題之外,我沒有什么可說或可寫的?!?/p>
小說家黛安·約翰遜在《泰晤士報書評》上撰文,推測笑對昆德拉來說至關重要。
“當昆德拉寫到笑時,”她寫道,“他認為笑并不是我們通常理解的欣賞或驚訝的主觀表達,而是一種物質形式的侵略,一種實際的自我行為。它是防御,甚至是一種義務?!?/p>
正如昆德拉本人在《慶祝無意義》中所寫的那樣,“我們很早就知道,不再可能顛覆這個世界,不再可能重塑它,也不再可能阻止其危險的輕率沖動。只有一種可能的阻力:不認真對待它。”
1985年,他在接受耶路撒冷獎時也發(fā)表了類似的言論,這是他獲得的多項榮譽之一。
“有一句很好的猶太諺語,”他在獲獎感言中說道:“人思考,上帝發(fā)笑?!?然后是昆德里式的華麗表達:“但是上帝為什么笑呢?因為人會思考,但真理卻逃不過他。因為人思考得越多,一個人的想法與另一個人的想法就越不同。最后,因為人永遠不是他所認為的那樣?!?/p>
他的最后一部小說《慶祝無意義》于2013年以意大利語翻譯出版。當它以英語出版時,評論家們意見不一,一些人稱贊其簡潔優(yōu)雅的幽默,另一些人則認為它標志著“一系列退回到純粹的聰明”的結束。
闊別祖國捷克40年后,除了對祖國進行短暫而低調的訪問外,昆德拉和妻子薇拉終于在 2019年恢復了捷克公民身份,在此一年前,他們會見了捷克總理安德烈·巴比什,巴比什形容這次會面是“非常榮幸”。一年后,捷克共和國駐法國大使彼得·德魯拉克向昆德拉頒發(fā)了公民證書,并將其描述為“一個重要的象征性姿態(tài),象征著最偉大的捷克作家在捷克共和國的回歸” 。他說昆德拉“心情很好,只是拿著文件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