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藝評論需線上線下相融合
本文所說的“網絡文藝評論”，其評論對象是網絡文藝，特別是網絡原創(chuàng)文藝，既可以是在線式網絡評論，也可以是在傳統(tǒng)媒體上發(fā)表的關于網絡文藝現象、網絡文藝作家作品的評論。其評論主體有活躍于互聯網的廣大文藝網民，也包括介入網絡文藝評論的傳統(tǒng)學者和傳媒從業(yè)人員。這兩種評論主體以及兩類評論形態(tài)，風格具有明顯的差異性。
從總體上看，網絡文藝有著與傳統(tǒng)文藝截然不同的特征。每天上傳的網絡文藝，文字量達近億字，每年產生的網絡小說有數萬部之多，一部網絡小說動輒數百萬字，在網上每日更新、連載數年。這些海量的作品里，精品力作當然有一些，但可能很容易就被湮沒。如何從中發(fā)現精品，傳統(tǒng)的閱讀方式遇到了嚴峻的挑戰(zhàn)。如果認真盤點一下，就會發(fā)現，目前活躍的網絡文藝評論家，絕大多數都是由傳統(tǒng)的文藝評論家轉型而來。他們的知識結構，從理論資源儲備到話語模式，都可能依然是傳統(tǒng)的。在數字時代，用原來的那一套模式來進行批評，有時候會面臨失效的問題。
對于評論家來說，首先要轉變對網絡文藝的態(tài)度，先進入其中、深入了解，再進行研究和判斷，盡量避免隔岸觀火就下武斷的判斷?？墒?，網絡文藝作品那么多，總字數那么大，怎么具體著手，是一個問題。在我看來，網絡文藝評論家需要更新知識結構，能夠充分借助數字技術，與人工智能協作“閱讀”上億字規(guī)模的文藝作品，并在此基礎上尋找合適的評論對象。這樣就能解決在短時間里進行海量閱讀的難題。整個過程借助了人工智能技術，面對實時更新的海量文藝作品，利用文本解析和爬蟲技術實現自動信息抽取，從而能夠快速提取評論對象有價值的信息，依靠海量數據和不斷演進的算法設計，大概判斷評論對象的真?zhèn)?、價值高低。這些科技手段的好處在于，它所依據的“數據”不僅僅是作品內部的信息，還包括網民們的閱讀評價、作品改編之后的影響等外圍信息，從而能夠較為全面地反映作品的狀況。
在數字時代，用互聯網思維構建網絡文藝評論的技術維度的標準至關重要。傳統(tǒng)的文藝評論基本上都是做定性的評價，而借助人工智能，使網絡文藝評論的定量評價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可見，AI時代的文藝評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依賴于技術。而當下的評論對網絡文藝的數據屬性多有忽略，定性論述過多，定量分析嚴重不足。這不僅使得評論缺少具有信服力的數據的支撐，而且也無法構建起網絡文藝的整體形象。當前，網絡各類型文藝呈爆發(fā)式發(fā)展，傳統(tǒng)閱讀、觀看、品評等方法，在量和能上都無法與“大數據”相匹配，這就需要將傳統(tǒng)人文社會科學與數字技術結合起來，對文藝作品進行數據化和數字化分析，從而使網絡分析、算法批評、可視化呈現等數字人文方法成為網絡文藝評論的技術維度。
當然，只以技術的標準、技術的維度來推進網絡文藝評論，是遠遠不夠的。這就涉及如何建構網絡文藝評論標準的問題。評論的標準問題是文藝評論的首要問題，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網絡文藝雖然有其特殊性，但它終究還是文藝，必須堅持審美的標準。沒有審美性，網絡文藝的“文藝”就無從說起。這是對傳統(tǒng)文藝評論標準的延續(xù)。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提出“運用歷史的、人民的、藝術的、美學的觀點評判和鑒賞作品”，同時強調要“努力創(chuàng)作生產更多傳播當代中國價值觀念、體現中華文化精神、反映中國人審美追求，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有機統(tǒng)一的優(yōu)秀作品”。這些重要論述，成為衡量文藝作品的新尺度。在這里，“觀賞性”對網絡文藝評論標準的建立有著重要的指導作用。網絡文藝往往有商業(yè)實現方面的渴求。但是，如果沒有“觀賞性”，怎么能夠讓更多的讀者和觀眾來看呢？沒有眾多的接受者，又何來的商業(yè)價值呢？從這個意義上說，網絡文藝評論的標準，是否可以說是“審美性”“技術性”“觀賞性”兼具，缺一不可？筆者在這里提出來，以供方家探討。
網絡上的零碎點評，以及由瀏覽、點評構成的點擊量，也是網絡文藝批評的重要形態(tài)。這些線上網絡文藝評論的主體是匿名的普通網友。這是未加約束的大眾文藝評論，人人都是評論家。這些評論主要發(fā)表在作品后面的跟帖和留言板上，以及一些社區(qū)論壇上，有時以彈幕等形式出現在影像視頻畫面上。這些評論是一種“泛評論”，多為內容簡短的即興評點和印象感悟，具有個人性、隨意性、互動性等特征。它總體上比較碎片化，有時候是一個包含文字、表情包、動態(tài)圖等的超文本。這種超文本特征，與以純文本形式存在的傳統(tǒng)文藝評論有了巨大差異。由于其強互動性和可參與性，形成了一種黏合性非常強的粉絲圈。在網絡上，由于受到資本的影響，會比較容易出現唯點擊率、利益化、圈層化等不健康的現象，亟需加強價值引領。數字時代對點擊率、流量的追求，確實使一大批網絡文藝賺足了眼球，似乎呈現出一派繁榮景象。但需要警惕的是，流量是一把雙刃劍，唯流量馬首是瞻，片面追求流量變現的負面效應不容忽視。平臺運營者如果不秉承正確的價值取向，算法推薦就有可能成為迎合觀眾、牟取利益的工具，這一點已經產生了令人擔憂的后果。當然，算法推薦也可以為我所用，不是從商業(yè)目的，而是從價值引導的角度為我所用，成為文藝評論傳播正能量的有力武器。
總之，與傳統(tǒng)文藝評論相比，網絡文藝評論在評論對象、評論主體、評論文體、評論方式乃至評論價值與功能等方面，顯現出不一樣的特點。我們需要充分發(fā)揮不同批評形態(tài)的作用，將線上、線下評論更好地結合起來。另外，網絡文藝評論不能只停留在理論形態(tài)，必須要有標志性的評論文本。目前還看不到堪稱典范的評論文本。亟需各級文藝組織從制度層面，用評獎、編選選本等方式，甄選網絡文藝評論文章，真正推動網絡文藝評論的繁榮發(fā)展。
【作者系北京聯合大學師范學院教授，本文系北京市社會科學基金規(guī)劃重點項目“新時代線上線下文藝評論價值引導作用研究”（項目編號：21WXA01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