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2024年第2期｜樊前鋒：墻上的樹
一
種不活綠樹的人，把綠樹畫成墻繪。人們望著墻上的樹，也要種出綠樹，也要讓大地綠樹成蔭。
在帕米爾，在祖國極西的木吉鄉(xiāng)，銀光閃閃的山巒，青蔥遼闊的草原，潺潺的流水，成群的牛羊，騎上駿馬馳騁其間的牧人，構(gòu)成一幅多彩的邊地圖景。而唯獨讓木吉鄉(xiāng)人感到缺憾的，是一棵綠樹。
木吉，柯爾克孜語音譯，意思是火山噴出的泥沙石。地如其名，這里還真有一池池碧藍的火山口。千年之前，火山噴薄，熱浪滾滾的巖漿席卷了這一方土地。動蕩過后，誕生了雄奇的自然景觀?；鹕娇诮油税邤烫斓兀闹苡袧竦?、湖泊、金礦，有雪山、冰川、冰蝕湖，因而又被稱為“帕米爾之眼”。多少年了，這里的人們一直在努力，但卻種不活一棵樹。
木吉鄉(xiāng)是遙遠的，對很多人來說甚至是陌生的，但木吉鄉(xiāng)人在現(xiàn)實中早已感動并溫暖過我們。
三年前一個夏日的午后，幾名武漢游客來看木吉火山口，駕駛的小車不慎陷進泥潭。當天下雨，氣溫驟降。當武漢游客為擺脫困境而焦躁時，幾輛摩托車從遠處的牧民村落駛來。為首一個頭戴四棱平頂白氈帽的中年大漢，一見情形，立即停穩(wěn)摩托車，招呼同伴，彎腰徒手在泥水中施救。大家合力，一鼓作氣，車子脫離泥潭。中年大漢身上濺滿泥水，武漢游客過意不去，掏出現(xiàn)金，硬要塞進對方口袋。一方執(zhí)意給錢感謝，另一方堅決不收。你給我拒，幾番下來，中年大漢冒了火，左手掀開夾克衫，用右手的食指指向胸前一枚閃亮的黨員徽章。中年大漢亮黨員徽章的一幕，被一名游客用手機錄了下來。亮黨員徽章的舉動，驚得邊上一位女游客張大嘴巴。這段視頻被放到網(wǎng)上，無數(shù)人認識了他——阿布都加帕爾·猛德。網(wǎng)友記不全這個名字，索性叫他“黨徽大叔”。
“黨徽大叔”是個護邊員，每天騎馬踏巡邊境線。
綠樹成蔭，也是“黨徽大叔”的夢。
二
我去木吉鄉(xiāng)，只是為看樹。
木吉鄉(xiāng)有什么特別之處呢？與改革開放同步的三北防護林工程，致力于改變我國東北、華北、西北這一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劣地區(qū)的面貌，用綠樹筑起一道延綿萬里的生態(tài)長城。工程東起黑龍江賓縣，西至新疆烏孜別里山口。木吉鄉(xiāng)毗連烏孜別里山口，是三北防護林工程最西的地方。
在阿克陶縣城的木吉鄉(xiāng)辦事處，我和鄉(xiāng)干部艾力結(jié)伴駕車上山。在他們的語境里，把回木吉鄉(xiāng)叫成上山。木吉鄉(xiāng)位于峰巒起伏、溝壑交錯的山區(qū)，境內(nèi)最高海拔五千五百米。出縣城二十分鐘，防護林護佑下的杏樹連片相接。綠葉颯颯的白楊下，有個男人用坎土曼為道旁的杏園松土，女人看管的幾個小孩在邊上蹦蹦跳跳，歡樂縈繞在田園草木。
“朋友，巴仁杏，你知道嗎？”艾力手握方向盤，扭頭自豪地看我，眼神像凝固了。
“知道，是新疆特產(chǎn)！”我擔心他走神，急忙說。
“這里是巴仁鄉(xiāng)，是巴仁杏原產(chǎn)地?！卑@才收回目光，“沒有防護林護佑，就沒有巴仁杏?！?/p>
“沒有防護林，杏花和果實會被大風搖落?！蔽艺f。
“對！白楊是我們新疆的英雄樹?！卑φf。
說話間，艾力的車子一拐彎，停在路邊一個叫君盛購物中心的門口。“朋友嘛，你得買一件毛衣或絨衣穿上?！蔽乙汇叮终f，“你穿得單薄，到了山上會被凍壞。”怕我不信，他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給我瞧。天哪！我居然看見一棵落滿厚厚積雪的小樹。照片上的小樹，像一個羸弱的孩子穿了件大棉襖。昨天木吉鄉(xiāng)下過一場雪，全鄉(xiāng)牧民的手機都拍攝了這棵小樹，人們歡喜地圍著這棵頑強存活下來的小樹慶賀。
過了蓋孜邊檢站，車子一抬頭，鉆進公格爾隧道，我們便上了山。綠樹明顯少了，再往前走，我們很難看見樹。透過風擋玻璃，偶爾瞥見路邊一棵長得像紅柳的樹。一棵樹，竟被一圈壘砌的石頭圍攏著保護起來。樹木完全消失了，一棵也看不見了，草原濕地多了起來。
三
車行五小時后，我們遇見了木吉鄉(xiāng)的第一個村莊。這里的村落，建在雪山環(huán)抱的一道平川里。昆提別斯村，背靠雪山，面朝公路，房屋齊整有序，頂部架有太陽能，外墻一律是米黃色的。
村口，便民超市的墻壁，吸引了我的目光。
墻壁上，畫有一整面的墻繪。
墻繪有些失色發(fā)舊，構(gòu)圖簡略，線條生澀，細節(jié)粗糙，一看并非出自專業(yè)畫家之手。畫面上，有雪山大地，有草原濕地，邊角上孤獨地挺立一棵大柳樹。占據(jù)了墻面不少位置的大柳樹，冠蓋如云，垂下無數(shù)枝條，在風中熱情舞動。邊地的人們把對綠樹的熱情向往，畫在墻上，印在心上。我想，因為綠樹，木吉鄉(xiāng)的干部群眾一定付出過很多的努力。
果不其然。過去的七十多年，鄉(xiāng)上的干部群眾每年都種樹，一茬茬種樹的人，長者早已老去，少年也已變成長者，可大地上并沒有長出大樹。由于土壤差、氣候劣、海拔高等諸多原因，即使搬請烏魯木齊的林業(yè)專家來指導(dǎo)，也不見任何成效。從山下引進的桃樹、梨樹、杏樹、桑樹、核桃樹，死亡率百分之百。曾經(jīng)試種的一片向日葵地，只開花，不結(jié)果。太陽在動，向日葵只顧懶洋洋地埋頭酣睡。這情形，直到最近兩三年才有了變化。
我在艾力手機上看見的那棵落滿積雪的小樹，就在這個村。從彩繪墻下朝村里走，幾個少年打籃球的場地邊上，十幾棵小樹倔強地站立著。這些樹，是木吉鄉(xiāng)種活的第一批小樹。株距行距，稀稀拉拉，瘦小的樹，一米上下。每一棵樹的主干都很細，長了幾根枝條都數(shù)得過來，極像一個個羸弱不堪的孩子。我不認識這些樹，用手機軟件也沒辨識出來。
帶領(lǐng)牧民種活這些樹的，是一個叫高宇的鄉(xiāng)干部。
高宇黝黑的臉龐，嘴唇干裂，根本看不出是一個來自江南的子弟?！包h徽大叔”被全國人民熟知的那一年初春，退伍兵高宇以留疆干部身份，從北疆來到南疆，一上帕米爾，就參加了木吉鄉(xiāng)的工作。他的故鄉(xiāng)安徽省太和縣，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很早就是全國綠化模范縣。太和縣人愛樹護樹是古有之風，地方志上多有記載。二十年前的一個冬日，滿懷憧憬的高宇穿上一身新軍裝，胸前戴一朵大紅花，站在一棵古老的銀杏樹下和親人話別，踏上了進疆的戍邊路。許多年過去了，故鄉(xiāng)的銀杏樹不時浮現(xiàn)在高宇的夢里。古老的銀杏一樹金黃，火紅熱烈，仿佛在向他不斷地暗示著什么。
四
高宇起先一說要種樹，牧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呀！你剛來，還不懂！”
“試了幾十年，還要種樹？菜都種不出來?！?/p>
“別白費勁兒了。”
牧民們說的是心里話，也是大實話。有誰不喜歡綠樹呢？牧民也懂，真要綠樹成蔭，高原缺氧的環(huán)境就能改善，大風也會收斂。沒有一棵樹，高宇心里直發(fā)慌。有一回上黨課，他表態(tài)：“黨旗在牧區(qū)飄揚，黨員要在牧區(qū)發(fā)光。高原缺氧，但絕不缺精神。綠樹，我們是要種出來的！”
敢說這話的高宇，是做過調(diào)查研究的。在雪山一個僻靜的山坳，他見過一棵柳樹。向牧民打問，有人說這樹是自己爺爺?shù)臓敔敺N下的。推算一下，這柳樹在當?shù)匾惨寻踩欢冗^了七八十年了。然而，主干至今還沒有成年男子的小腿肚子粗。但也說明，如果方法得當，這里是能種出綠樹的。高宇在鄉(xiāng)政府的經(jīng)發(fā)辦工作，種出綠樹，還有他的另一種考量。全鄉(xiāng)畜牧業(yè)飽和，鄉(xiāng)政府審時度勢，認為借自然資源走一條旅游興業(yè)之路，務(wù)實而可靠。
“我們光有濕地資源還不夠，綠樹也不能少！”高宇坐在牧民家鼓動，“從縣城來鄉(xiāng)上，一進山，光禿禿的。我們要吃旅游這碗飯，就得打造一片高原小綠島。游客一到，眼前才會豁然一亮?！?/p>
“種樹，有那么重要嗎？”牧民反問。
“全鄉(xiāng)沒有樹，大風和低溫是主要自然災(zāi)害?！备哂铌种赣握f，“牦牛越養(yǎng)越多，草料少，缺吃的，而我們還得保護草原。木吉鄉(xiāng)發(fā)展的路子窄，畜牧業(yè)不再擴張，得往旅游業(yè)上靠?！?/p>
說到這里，牧民買買吐遜第一個站起身?！案咄荆腋愀?！”買買吐遜是牧民但不放牧，時常販賣牛羊到喀什。他痛快地拍響胸脯表示要跟高宇種樹，出錢出力都能成。
幾天之后，高宇開車從縣城運回一千棵白楊樹苗和一千棵沙棘樹苗，帶領(lǐng)村干部和熱心牧民把樹種在了村委會院子里。接著跑周邊的塔什庫爾干縣，剪來幾捆柳樹枝條。行動之前，他翻了書，仔細琢磨，嘗試著把幼苗枝條浸泡在水盆，還開農(nóng)用車進山，尋找被雨水從山頂沖刷下來的沙土。運回沙土，換土進坑，再把柳枝立起扶直，填土，施肥，澆水。
五月下旬，幾棵柳樹的枝條發(fā)了芽，冒了嫩葉。高宇一見，很激動，倏然頓住。這時，幾只燕子飛來，歡快地縈繞在小樹周圍。他一抬手，驚飛的燕子盤旋在上空，啁啁啾啾地叫。昆提別斯村長出了綠樹，消息傳開，鄰村的牧民跨著馬，騎著摩托，開著小轎車，絡(luò)繹不絕地跑來參觀。牧民們圍著一棵棵小樹指指點點，像是在品論一個個少年。
五
這是一批創(chuàng)造了生命奇跡的小柳樹。他們種下的一千棵白楊樹苗，沒有一棵吐綠的，種下的一千棵沙棘也全軍覆沒。沙棘耐旱也耐寒，這種特性使它能在降水量極小的荒漠上肆意生長，但卻無法生存于此。然而，誰都清楚，幸存的這十幾棵小樹如何越冬，才是面臨的一次大考。
在這嚴酷的高原上，高宇也曾靜靜地審視過自己的人生選擇。與妻子結(jié)婚十幾年，聚少離多。他們養(yǎng)育了一對可愛的女兒，如今卻三地分居。妻子在浙江嘉興的一家藥店打工，身邊帶著十一歲女兒就近讀書，七歲小女兒則交給遠在安徽老家的母親撫養(yǎng)。高宇一上高原，便患上心臟病、高血壓。本想把妻女接到阿克陶縣城生活，可他人在高原，一個月回城兩趟，根本無暇照顧。團圓的想法，無法實現(xiàn)。高宇苦惱，轉(zhuǎn)念一想，和他一樣的留疆干部多了，別人能克服，自己有何不可。何況，這一選擇正是自己戍邊夢的延伸。
秋去冬來，大地結(jié)冰之前，高宇帶人對小柳樹進行保護，用塑料和棉布把樹干和樹枝層層纏裹起來，又覆土埋根。山上干旱風大，他們還搞冬灌，以防止小樹被大風吹成燒火棍。
第二年春天，植樹節(jié)臨近，大家準備給這批小柳樹“脫衣摘帽”。它們能否成功越冬？揭曉的日子就要到了，高宇和同事們忐忑難安，全鄉(xiāng)牧民也忐忑難安，很多人對此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這個節(jié)骨眼上，“黨徽大叔”應(yīng)邀乘坐飛機去了武漢。他曾在木吉鄉(xiāng)幫過的武漢朋友，熱情邀他來武漢參觀。一到天河機場，他便受到熱烈歡迎。有人送恩施綠茶，有人送工藝品，還有人送美食。在武漢的熱情里，他不看風景不逛街，把心事吐露，提出要參加植樹節(jié)活動。
武漢市區(qū)的一行行柳樹，枝條輕柔地垂下，像億萬條隨風搖曳的綠絲帶，又像南國女兒輕撫秀發(fā)的姿態(tài)翩躚。生活在溫潤的長江之畔的人們，無法想象“黨徽大叔”對一棵綠樹的情愫。他少年時植過樹，毫無成效，為此傷了心……兩天后的植樹節(jié)，漢口江灘公園，“黨徽大叔”與武漢市民一起植樹，他謙虛地向當?shù)厝苏埥谭N樹的要領(lǐng)，大家揮鍬挖土，扶苗填坑。忙罷，他搓著兩手的泥巴，在自己栽種的五棵石榴樹下走來走去，他告訴大家：“我的家鄉(xiāng)海拔高，土壤氣候環(huán)境特殊，樹木無法存活，至今沒能種活一棵樹?！?/p>
種樹，成了“黨徽大叔”武漢之行的主要內(nèi)容。他把少年時代在家鄉(xiāng)沒有種活的樹，種在了武漢，像是交還了一樁夙愿。
六
昆提別斯村在上一年種下的樹，成功越冬了！人們歡呼雀躍，奔走相告，高宇臉上樂開了花?！包h徽大叔”在武漢種樹歸來后，聽說第一批小樹成功越冬，騎摩托車專門來昆提別斯村看。高宇對他說：“嗨，伙計，我們一定能讓大地長出一片小綠島?！彼矍傲亮?，笑著用力地點頭。
這十幾棵小柳樹的頑韌，對大家是一次不小的鼓舞。高原上適合種樹的日子一到，干部群眾紛紛效仿，如法炮制，在鄉(xiāng)政府和另外三個村的村委會院子里也種下了幼樹。人們選擇的，仍是柳樹。
這柳樹，又被木吉鄉(xiāng)人稱為高原柳。
這一年，木吉鄉(xiāng)上還傳出另一則大大的喜訊：這原本種不出蔬菜的地方，人們不斷地嘗試著種出了一種叫恰瑪古的蔬菜。這種蔬菜的形狀很像白蘿卜，扎進大地生長，上部裸露一縷纓葉在地面。恰瑪古生長在阿克蘇的柯坪縣，算一種特產(chǎn)，擁有全國農(nóng)產(chǎn)品地理標志。生長在木吉鄉(xiāng)的恰瑪古，成熟時只有乒乓球那么大，看著都讓人憐惜。但奇怪得很，人們用木吉鄉(xiāng)這種小小的恰瑪古做出的抓飯和炒肉，非比尋常，美味極了。
“黨徽大叔”鄰居的一個小伙子，喜不自禁地站在成功越冬的高原柳邊上，抱出庫姆孜琴，彈撥著，動情放歌：
溪水流淌在山澗，
雄鷹盤旋在天邊，
我徘徊在溪邊。
等待著你，
不見你來只見山。
啊，綠樹，
白天想你坐臥不安，
黑夜里想你難以入眠。
哦，年輕的小伙子，
你為什么這么靦腆？
歌聲一起，綠樹變成了一個個靦腆的小伙子。
這多情而堅韌的大地?。?/p>
之后，在木吉鄉(xiāng)種樹的人們得出一個經(jīng)驗：種活一棵樹，非得三年，最佳的樹種是高原柳。今年發(fā)芽的一棵小柳樹，明年不一定能存活。即便小柳樹在第二年開春吐綠了，仍得面臨未測的風險?；畹降谌甑男×鴺洌潘阕叱鯥CU。幫助高原柳越過一個個漫長的冬季，仍然是全鄉(xiāng)要應(yīng)對的一件大事。見我盯住小樹看，村里的一個女孩子說：“這些小柳樹，都是姑奶奶樹?！彼@么說，無非在強調(diào)木吉鄉(xiāng)人一直精心呵護著小樹。
瘦小的樹，頑韌的樹，挺立的樹，生出了青蔥綠意。鄉(xiāng)上干部很振奮，他們設(shè)想讓綠樹先從鄉(xiāng)政府和各村的村委會院子，逐步擴種到牧民的房前屋后，再種到公路的兩側(cè)。他們的眼前一遍遍出現(xiàn)幻景，枝繁葉茂蒼翠粗壯的行道樹下，正奔跑著一輛輛旅游大巴，千里路上萬里路上跑來看風景的人們，徜徉在長長的林蔭道上，歡聲笑語傳得很遠。
七
連綿的皚皚雪峰，終年不改其形，時而被輕盈柔軟的云霧縈繞，時而在陽光下閃耀出晶亮的銀光。木吉鄉(xiāng)上這攝人心魄的美，總讓我一次次駐足張望。但在每一次落雪的日子，牧民的手機卻齊刷刷對準了一棵棵潔白無瑕的小樹。高原柳，給家鄉(xiāng)增添了一抹綠意。
“黨徽大叔”——阿布都加帕爾·猛德，是木吉河養(yǎng)育的雪山之子，是牧民也是護邊員。我在木吉火山口景區(qū)附近，找見他家。我去時，很不湊巧，“黨徽大叔”抱上庫姆孜琴去杭州參加亞運會了。鄉(xiāng)上的干部告訴我：“他是一個恪盡職守的護邊員。有一回接到處突任務(wù)，在雪山上連續(xù)蹲守了三天三夜?；氐郊遥虐l(fā)現(xiàn)好幾頭母牦牛因缺少照料而流產(chǎn)。”
在“黨徽大叔”家，細看掛在客廳的一張張照片，我發(fā)現(xiàn)樸實的他平日走在護邊路上還有另一種狀態(tài)：他騎著的一匹大馬，正高高揚起兩只前蹄，在水花四濺中蹚過一條小河，而他，目光凝視遠方，一手勒住韁繩；另一只手擎起一面獵獵的五星紅旗。我翻拍了他策馬邊疆的勃勃雄姿。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銀山。”我在木吉火山口景區(qū)的一塊宣傳牌上看見了這句話。用綠樹營造小綠島，為鄉(xiāng)村旅游增色，是一種美好的愿望。阿克陶縣城的樹木四月萌芽，木吉鄉(xiāng)五月見綠。種活一棵樹，養(yǎng)大一棵樹，成為他們一種鍥而不舍的追求。在三北防護林工程的最西端，人們對于一棵綠樹的珍視，那么深情，那么熱烈。
在樹木無法生長的地方，我感受到了一種心懷大天大地的爛漫，我也仿佛看見了一片洶涌的綠樹。在帕米爾，樹，只要存活，就能拔高，就能茁壯，就一定能綠樹成蔭?！包h徽大叔”、高宇們，漫漫護邊路，都是最美的風景。高原柳，與戍邊精神一起，牢牢地扎下了根。
綠水青山，早已種在了人們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