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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2024年02卷|包苞:秘境西山梁(組詩)
來源:《草堂》2024年02卷 | 包苞  2024年05月06日08:27

[去往西山]

要穿過人群,

才能到達西山。

沿途都是俗常的叢林,

和人心的江湖。

柴米油鹽具有終極殺傷,

理想卻手無縛雞之力。

做一個胸無大志的人,

愛一瓢飲一簞食。

烈日下流汗,

青燈下讀書,

俯仰都是神仙。

而西山尚遠:

炊煙之上,彩云之下,

野花寫經,飛鳥談禪。

一襲清風,又把西山吹到了窗前。

[市聲中]

開窗看山,下樓上班,

多么浩瀚的歲月!

人如一葉舟,

出沒市聲中,

轉眼之間,理想已隔萬重山。

愛上,就是放下;

知足,方為享樂。

我和自己常常劍拔弩張硝煙彌漫。

而生活中,尊嚴和面子,總是

兩廂廝殺體無完膚。

一場戰(zhàn)事結束,

一場爭端又起。

這看似平靜的生活,總是暗流涌動。

衣冠楚楚的外表下,多有一顆

兵荒馬亂的心。

翻開書來出走,為虛幻的艷遇落下愚癡的淚;

打開電腦寫詩,學冥頑的古人

吐氣成劍大戰(zhàn)現(xiàn)實的風車。

而日子充滿戾氣的小手,一次次,

從荒蕪中,把迷途的自己領回來。

[迷途的人]

總會有人說:帶上我吧,

你留戀的地方是那么美!

我只能報以微笑,緘口不言。

有人見我只身上山,

在初春的杏林漫步。

卻沒有人見過,

我對著一只蟲子傾吐絕望。

而真的自己,很久以前

就在荒無人跡的山野走失,

至今未歸。

微笑,是活著堅硬的面具,

也是深不可測的淵藪。

它用接納的方式

拒絕世界。

[虛 妄]

我總會向自己詢問:西山在哪里?

而我的回答莫衷一是。

我看到的多是假象,

我說出的也都模棱兩可。

一個總想出走的人是不可靠的,

他有固執(zhí)的妄想癥,

也和生活無法和解。

他或許只是一團虛幻的云朵,憑借上帝驅遣,

又掌握了整個世界不可言說的秘密。

在他眼里,一只鳥,就是一座樹林,

一朵花,就是一面山坡。

他認為的自由,一直

在他的精心飼養(yǎng)中奄奄一息。

他在人間獨辟蹊徑,

又在窮途末路痛哭流涕;

他擁有一顆精致的夢想之卵,

卻總也孵不出飛翔的翅膀。

[生活里]

茫然無措的生活里,沒有誰是清醒的。

一個停下腳步思考的人,

必將死于不茍同。

而時間從不開口,它本來知道結局。

在時間中,我們都是認真吃草的羔羊,

在通往死亡的路上心懷感激,滿心歡喜。

沉默被當作美德,

認同和順從就是同一件事。

教育的目的,是讓自己成為別人。

誰又會培養(yǎng)一個干翻自己的人呢?

思考是危險的,我們都自帶深淵。

膚淺的一生,都會收取一個掩沒軀體的坑穴。

當有人抱著骨灰和我們擦肩而過,

他就抱走了所有人的一生。

[雨中的芭蕉樹]

雨水讓她更加青翠

像一座

隱身的桃源

如果忽略掉雨聲

她就是一件樂器

有著愛情天然的音色

如果讓她走動

她就是一闕

婉約的心跳

現(xiàn)在,老莊村的山坡上

栽滿了芭蕉樹

我一眼就看到了哭泣的那一株

她一直冒雨站在那里

一動不動

像一個歸途

[山 水]

這是一片舊山水

仿佛來自元朝

荒草緣坡而上

幾棵樹

散落在山坳

一切都太安靜了

好像遺忘

如果再往遠一點

能否遇見宋朝?

但唐朝

一定更遠

在我的記憶中

元朝的山水

多是淡墨

一個人走著走著

就成了

孤零零的一棵樹

而一棵

來自元朝的樹

即使站在

空無一人的山坡

它的心跳

依然是古舊的

如果

恰好有野鳥飛來

站在枝頭

這世界

就多了一首

會飛翔的小令

【包苞,生于1971年,甘肅禮縣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2007年參加詩刊社第二十三屆齋堂青春詩會。曾出版詩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