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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專訪:康妮·威利斯的科幻人生
來源:科幻世界SFW(微信公眾號) | 康妮·威利斯 阿利·索爾格  2024年04月23日07:07

阿利·索爾格:1971年,你的第一部科幻小說《圣提提卡卡的秘密》賣給了《幻想世界》(Worlds of Fantasy);1979年,你憑借《陽光下的黛西》第一次獲得雨果獎提名。你是到什么時候才覺得自己在這個行業(yè)里站穩(wěn)腳跟的?你付出了什么?通往成功的道路是什么樣的呢?

康妮·威利斯:

跟許多其他作家一樣,我是那種(假的)“一夜成名”的作家之一。1967年,我大學畢業(yè)結婚后就開始寫作、投稿了。1968年,我賣出一個非科幻類型的短篇故事和一篇關于教學的文章,然后就是1971年賣給雜志的《圣提提卡卡的秘密》,這家雜志社很快就倒閉了。直到1976年,我才最終找到組織——南科羅拉多州創(chuàng)作者工坊,在此之前,基本上我是在一個孤立的環(huán)境中搞了九年的創(chuàng)作。那段時間里最糟糕的一刻,是某天我去郵局取件的時候。(我們住在一個小山村里,沒人給我們投遞郵件。)我郵箱里有張粉色便條,我還以為是外婆給我寄禮物了。才不是。那是我寄出的全部手稿,它們帶著退稿條又回來了。那時,我每次被退稿,總能安慰自己,“嗯,好吧。但是我投給《阿西莫夫》或者《科幻和奇幻》或者《奧秘》的故事肯定有人要。”然而這次幾乎是全退,我覺得那是上帝給我的明示:“該收工了?!毙疫\的是,我家里還有一沓提前貼好郵票的牛皮紙信封,所以我又一次把稿子全寄出去了,這次賣出去了一些,我就繼續(xù)寫下去了。

至于什么時候覺得自己完全站穩(wěn)腳跟了,答案是從來沒有。如果你跟我一樣神經(jīng)質,就會時刻處于擔憂狀態(tài)。就像之前跟羅伯特·西爾弗伯格(另一個神經(jīng)質)討論的時候說的,“總有需要擔憂的事情。順利的話,你可以直接從‘為什么我什么都賣不出去?’的擔憂進入完全廢掉、信心全無的狀態(tài)。”

阿利·索爾格:你第一部出版的長篇小說是跟辛西婭·菲麗絲共同創(chuàng)作的《水巫》,你個人的長篇處女作則是1987年的《林肯之夢》。創(chuàng)作長篇會影響你創(chuàng)作或者說構思短篇的方式嗎?

康妮·威利斯:

我記得人們跟我說“你要嘗試寫長篇,寫長篇簡單多啦,空間大!”才不是。如果你的創(chuàng)作方式?jīng)]有問題,寫長篇也沒有多大空間。長篇當然大不一樣——得有多得多的次要角色、支線情節(jié)和彎彎繞繞、曲曲折折、輾轉反復。長篇就跟短篇一樣緊湊,得小心創(chuàng)作。雖然原因不同,但兩種形式我都喜歡。

阿利·索爾格:有沒有什么因為特定原因而感到尤其難寫的故事?你是怎樣克服困難的呢?

康妮·威利斯:

都難寫。像艾爾瑪·邦貝克關于家務的發(fā)言一樣,“想要‘正確’地做某件事會累死你。”早前我覺得,總有一天我會找到訣竅,然后寫作就會像呼吸一樣簡單,但我從沒成功。每個故事都有一套全然不同的事情等著你去學。就好像每次你都得從零開始。

也不全然吧。寫多了之后,還是會學到一些技巧——對話、閃回、過渡、描寫,這些在創(chuàng)作新故事的時候依然可以用,但是創(chuàng)作過程還是十分煎熬。好像有人這樣說過吧,“創(chuàng)作很簡單。只需要坐在一頁白紙前,盯著它,直到腦袋爆炸就可以了?!庇袝r我在座談里面碰到某些作家,他們會說“哦,我愛寫作。我一坐下來文字就魔法般有如泉涌?!蔽铱傁虢o他們幾個大耳刮子。

我只記得有一個故事,我創(chuàng)作得很順利,而那是在我抓耳撓腮地構思了幾個星期又幾個星期之后。我得為一本選集寫一個關于量子理論的故事,然而我大腦空空,一片茫然,啥也想不出。最后我走去圖書館(路程一里左右吧),試圖找找靈感,在那里度過了毫無生產(chǎn)力的幾個小時,然后,在回家的路上,靈光一現(xiàn)。有了那個點子之后,我就能輕松地編故事了,故事基于我最近在好萊塢的一家酒店參加星云獎的經(jīng)歷,我當時住在格勞曼中國大劇院對面,弗雷德里克好萊塢胸罩博物館就在附近。這個故事就是《里亞托奇事》。

這就是唯一一次順利的創(chuàng)作,你沒法兒在最后一刻指望啟示、夢境或者什么意料之外的幫助。你只能埋頭苦干。除了《里亞托奇事》,埋頭苦干才是我真實的創(chuàng)作境況。

阿利·索爾格:你在行業(yè)里獲獎頗豐,著作等身。那么當你努力推介或者創(chuàng)作自己的作品時,有沒有遇到過職業(yè)生涯或者創(chuàng)作生涯的瓶頸?你是怎么處理的呢?

康妮·威利斯:

不像觀感那樣,我其實寫得很慢。我的確出版了很多東西,那是因為我年紀大。我總能保持創(chuàng)作,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的創(chuàng)作方式是碎片化的。要是我卡在這個故事上,我就去寫那個;要是我在小說的這個部分卡住,我就去寫其他場景,或者故事結局,或者隨便什么,然后在幾周后再回到卡住的地方;或者全都同時進行。

我面對的主要問題是,第一,截稿時間,截稿時間既讓我討厭,又讓我糾結,而且就算你在腦子里反復發(fā)牢騷“天啊天啊天啊”也根本于事無補。大家叫我忘掉截稿時間,但我做不到。我老是會回到必得按時交卷的高中模式,嗯,沒錯,那時候我就很糾結。第二,創(chuàng)作過程中所有的干擾因素,比方說我得喂貓;狗吐了,得打電話給獸醫(yī);處理電話和郵件;洗碗煮菜;熨燙衣服;打包去參加大會的行李;寫演講稿……要是沒有現(xiàn)實生活的介入,我其實本來可以寫超多。

不過呢,要是我不處理這些事情,我也沒有那么多東西可以寫,所以……

阿利·索爾格:大家喜歡你的作品的方方面面,其中一項就是對白。高效創(chuàng)作人物對白的關鍵是什么?

康妮·威利斯:

我生來就愛講話,所以創(chuàng)作對白信手拈來。(注意:這是唯一信手拈來的方面,其他所有方面——情節(jié)、角色塑造、描繪、鋪墊,我都還有的學。)

阿利·索爾格: 我覺得你很喜歡節(jié)假日故事,你甚至有本節(jié)假日故事的作品集。關于創(chuàng)作這些故事,你最喜歡過程中的哪一點?

康妮·威利斯:

我愛圣誕節(jié),我想這理由就足夠了,不過要寫出好的圣誕故事也很難——把歡快與諷刺恰到好處的結合起來,故事才不會太過浮夸,但也不會讓人在讀完后感到抑郁。

我才被邀請幫助編輯和撰寫美國國家圖書館的短篇故事合集。很有趣,但也充滿挑戰(zhàn)——有好多故事可以選,我們就試圖做到恰到好處的結合:趣味和嚴肅、主流和類型、大眾愛看的題材和大眾從未看過的題材、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故事(就像美國的圣誕節(jié))。我真的很期待這本書的出版。

阿利·索爾格:你的創(chuàng)作日常是怎么樣的?疫情期間有變化嗎?

康妮·威利斯:

我以前經(jīng)常是每天都在星巴克,疫情一來幾乎把我搞垮了,不過我妥協(xié)的方式是在客廳放了張辦公桌,然后駕車在便捷取餐窗口買奶茶帶走。幾個星期前,我去的那些星巴克因為疫情關門了,我只好開車跨過半個城市去買奶茶。上癮真可怕。

我喜歡上午創(chuàng)作,其他事情都下午干。我還會把創(chuàng)作時間劃分為板塊:半小時研究穿越小說,然后一小時創(chuàng)作小說,再一小時干別的。如果萬事順利,我就會繼續(xù)保持,萬一不順利,這種切換可以幫我保持生產(chǎn)力。

阿利·索爾格:你還在創(chuàng)作些別的什么嗎?接下來有什么令讀者期待的作品嗎?

康妮·威利斯:

我剛寫完我外星人綁架案的小說——《通往羅斯韋爾之路》(暫譯,即將由科幻世界出版),已經(jīng)交給我的代理了。講的是一位好心伴娘的故事,她的瘋子朋友在UFO節(jié)期間在羅斯韋爾的UFO博物館舉行婚禮。結果她被外星人抓走,被迫開車穿過整片西南地區(qū),而這位外星人(看起來像一棵飛翔的風滾草,但具有印第安納·瓊斯[《奪寶奇兵》系列主角]的鞭子技能)則一路綁架人類,并試圖說清楚自己在這里做什么,以及需要她把他帶到哪里去——51區(qū)?紀念碑谷?拉斯維加斯的婚禮小教堂?

我也剛開始寫一部新的“牛津時間穿越”的小說,叫《工作中的扳手》。講有個來自1980年的年輕女人偶然穿越到未來的牛津(按照時間旅行的理論,這是行不通的)。時間旅行技術員十分恐慌,就試圖在她引發(fā)悖論之前把她送回去,但傳送器不配合,把她送到了各個地方,就是不送她回家。盡管我的時間穿越歷史小說是發(fā)生在牛津的,但我從沒真正寫過這座城市,而這里是我最喜歡的作者們的故鄉(xiāng)——印克林小組(20世紀30年代和40年代與英國牛津大學有關的文學討論小組。其中包括幾位著名作家,最著名的是J.R.R.托爾金和C.S.劉易斯,還有查爾斯·威廉姆斯和歐文·巴菲爾德等人。)多蘿西·L.塞耶斯、劉易斯·卡羅爾和珀西·比?!ぱ┤R(他被困在某個地下室里,可能是罪有應得),所以我決定寫一部小說,可以探索各種時期的牛津和丁脫恩修道院(Tintern Abbey),以及上世紀30年代的好萊塢。

哦,我還在寫一個涉及換衣紙娃娃的故事,和一個關于俄耳甫斯的故事。

對談者簡介:

康妮·威利斯出生于科羅拉多州的丹佛市。1967年,她畢業(yè)于科羅拉多州格里利的北科羅拉多大學,并獲得英語和基礎教育學士學位。1967年至1981年間,她在小學和初中任教。1971年,她的第一個科幻短篇小說《圣提提卡卡的秘密》發(fā)表在《幻想世界》(Worlds of Fantasy)上。1979年她發(fā)表在《伽利略》(Galileo)上的《陽光下的黛西》,使她第一次獲得雨果獎提名。1982年,她獲得國家藝術基金會的資助,這使得全職寫作成為可能。

同年,她在《艾薩克·阿西莫夫的世界奇觀》(Isaac Asimov’s Wonders of the World)上發(fā)表了她的第一篇得獎作品——獲得雨果獎和星云獎的雙獎中篇作品《烈火長空》。還在1982年7月的《艾薩克·阿西莫夫的科幻雜志》(Isaac Asimov’s Science Fiction Magazine)上發(fā)表了獲得星云獎的短篇小說《克利里一家的來信》。1987年,由班坦光譜出版的長篇處女作《林肯之夢》為她贏得了約翰·W.坎貝爾紀念獎。1992年,還是由班坦光譜出版的、她的第二部長篇小說《末日之書》獲雨果獎、星云獎和軌跡獎。

其實,康妮·威利斯也是獲得星云獎最多的人(七次得獎,八次提名),還在2009年被選入了科幻名人堂。她贏得或被提名了幾乎所有主要的科幻獎項,還獲得了許多次要獎項、國外獎項,甚至是一些你從未聽說過的獎項,更不用說2011年獲得的羅伯特·A.海因萊因獎里面的“激勵人類探索太空的科幻科普類杰作”獎。

2011年,她分為兩部創(chuàng)作的《燈火管制·警報解除》(班坦光譜出版)為她贏回一座星云獎。次年,因為康妮·威利斯在科幻小說領域的貢獻和成就,美國科幻奇幻作家協(xié)會為她頒發(fā)了達蒙·奈特紀念大師獎。

她一路收割獎項,2014年,她的個人作品集《烈火長空:康妮·威利斯杰作選》獲得軌跡獎;2012年的短篇《關于艾米麗的一切》和2018年的短篇《我在古老之地遇到一位旅行者》獲得《阿西莫夫》(Asimov’s)的讀者選擇獎。再加一把其他的提名和榮譽。

康妮·威利斯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在住在科羅拉多州。她現(xiàn)在和丈夫科特尼一起住在科羅拉多州的格里利,并繼續(xù)創(chuàng)作著光華耀目的作品。

阿利·索爾格(Arley Sorg)是《軌跡》(Locus)的高級編輯,《光速》(Lightspeed)和《夢魘》(Nightmare)的副主編,《幻想與科幻雜志》(The Magazine of Fantasy and Science Fiction)的專欄作家,《克拉克世界》(Clarkesworld)的采訪者。

(本文原載于《克拉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