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瑪：鴕鳥也曾聽到
青島是有座觀象山的。有個朋友在看了這期《收獲》的目錄后，問我：“觀象山與觀相山一字之差，可有什么講究？”我回答道：“象，是形而上的，相，是形而下的，形而上的寫不了，只好寫點形而下的?！边@是句玩笑話，要是寫時就想著上啊下啊的，可能就真寫不了了。
大約是在2020年年初，我突然特別想寫一部長篇。我得承認(rèn)，最初我把寫部長篇這件事當(dāng)做了沙堆，好讓自己可以把頭埋進去。那年一月，湖北一男子用一只木盆劃過了長江。九江民警發(fā)微博說：“一人一盆竟然劃過了長江，被我局查獲，勸返了回去?！?/p>
從配圖來看，渡江工具除了那只木盆，還有一個小木桶，一只小板凳，一根小木棍。我至今也不清楚他是怎么“返”的，還是靠那只木盆么？我無法想象。在寫這部長篇的過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想起他來。在青島海邊，常有人靠一只木盆大小的皮筏子劃到海上去，他們總是能靠那只皮筏子再劃回來。我希望那位湖北男子也一樣，希望他的返程是平安、順利的。
當(dāng)想象力在生活面前變得蒼白，日常就像個大洞，你一旦開始凝視，就會身不由己地陷進去。技術(shù)、風(fēng)格什么的，完全沒心思顧及了，也顧不大上了。而且，也不覺得那些東西有多么重要了。
那年一月還發(fā)生了一件事，一位女子因新冠肺炎住進了ICU，搶救了一陣后，她家里再支撐不下去了。她的丈夫和父親商量過后，共同作出了停止搶救的決定。但第二天，免費治療新冠肺炎的政策就出臺了。生活就是這么殘酷。但這還不是最殘酷的。后來她的主治醫(yī)生接受了媒體采訪，醫(yī)生非常惋惜地說：“她的病情雖然嚴(yán)重，但已經(jīng)在好轉(zhuǎn)了?！?/p>
好在類似這樣的不幸不曾在邵瑾和范松波的生活里發(fā)生。這對夫妻自認(rèn)為是生活中的慫人，他們相互依靠、彼此壯膽，才沒有從生活里落荒而逃。他們應(yīng)該也是有個屬于他們自己的沙堆的，就像諾亞有個方舟?？赡芩麄円矔r常會把頭埋進那個沙堆，就像鴕鳥常做的那樣。不過，據(jù)動物學(xué)家說，鴕鳥把頭埋進沙堆，并不是因為害怕面對什么，而是為了更好地傾聽來自遠處的聲音……
最后要再次感謝《收獲》把無比珍貴的版面給了這部小說，《收獲》嚴(yán)格的改稿制度也使我受益匪淺。
2023年3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