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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詩集《余響》:他的內心有著整個宇宙
來源:文藝報 | 袁學駿  2024年07月08日11:24

北辰是上世紀90年代進入創(chuàng)作豐收期的河北晉州詩人,日前拜讀他新寄來的詩集《余響》,發(fā)現(xiàn)這位不善言談的中年漢子,一如既往地“自有詩心如火烈”,在優(yōu)雅的詩行中呈現(xiàn)出一片立體而又豐富的內心天地。

雖然北辰當初走上詩路時就被打上過“朦朧”的印記,但他骨子里仍然具有傳統(tǒng)的“比興”詩教基因,從而擅長在精短的詩作中運用天地間的各種意象。其中運用最多的便是天空和月亮。如在《天空寧靜》中寫道:“趁著月圓/可以許給天空三個愿望/閉眼/身體就輕盈/沖著月亮飛升/抬腿/就邁進皎潔/心和心到達透明/冥望,靈魂將永生不滅/還給天空月圓一樣的寧靜?!边@是作者仰望天穹圓月時的感受和思緒,是他面對晴空朗月的訴說和祈禱,更是對月光的感激與贊美。在《遠方的月亮》中就說“月亮透亮/并不發(fā)出聲響/遠在二十多年的天上/鋪陳一個人心胸的遼闊”,最后則說“也許,我就是這遠方的月亮/找遍人寰,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太透亮了,我遺失了風吹草動的心事”。這是作者在描述月亮無聲無跡中,引申到自己如月亮這樣的內外透明,拋棄了一切人間煩惱。這是我如明月,明月如我,月我一體,明麗而坦蕩。此乃為章學誠論述先秦詩文時所言的“深于比興,深于取象”。

作者用擬人的手法抒寫山水風云和動植物。在《碧山閑游》中寫道:“山知道留不住我/才一味地綠/水也知道融化不了我/才收起了浪花/云飄去了,一會兒/又飄回來……這些漫步的云,看上去很疏狂/其實卻很穩(wěn)健/失去重量的愿望,徘徊,徘徊/像親兄弟,與我肩并著肩。”這又是一幅人化的自然景觀,山水云朵皆有情義,而我與云更是肩并肩的親兄弟。作者也喜歡與動物相親,如《螞蟻》開頭便說:“我一點點/叼起你的憂愁,抱住你的心事/再不松手?!痹偃纭断X蟈》,也是“只有我倆你來我往”的物我不分。作者對花草的描寫更多,似乎也更有親昵之情。

注重詩中的哲意和運用隱喻,也是北辰詩作的一個特色。他組合優(yōu)美的意象,崇美但不唯美,總要將表層之美升華為內在之美,給人以提示和啟悟,體現(xiàn)著他的擔當意識與使命精神。比如《冷雨》第一句便說“收得回冷雨/收不回寒涼”,繼而說“經時不到,體會不出一句話的傷害”,且要“借助柿子的紅,夸張一下成熟的喜悅”,讓人想到“出言不遜”“出口傷人”的成語,意識到每逢開口時要換位思考,別人來了“冷雨”也“閉口不談”,從而使自己的性格成熟,把握好人際和睦的訣竅。再如《游泳》《自由泳》,是告訴新手下水要順應浮力,借力前行,而且要在水的“拒絕”中被“推進”,要懂得水的心思與個性,不要只會讓水“暴躁”,寓含著人生前進中要適應環(huán)境、利用環(huán)境的道理。這是北辰把握著新詩的言、象、意三者的關系,使詩作達到了朱熹先生所說的“理中有象,象中有理”,在事物形象中蘊含了悠長的哲理意境。

新詩的先鋒們張揚現(xiàn)代性也不妨借古用典,北辰以其傳統(tǒng)文化的根底亦不例外,而且形成了他的詩歌特色之一。如《桃花不能離月色太近》,一開筆就運用了桃花、流水、微風、月色四種清幽的意象,繼而板著臉似的說:“這幾個詞,不能排列到一塊兒/否則就止不住故事/模擬的月色,也不能離水太近//你根本攔不住,桃花借助微風/向琴聲探頭?!庇终{侃性地說:“宋詞就這樣搞成一團糟/天上出一個上闋,地下就和一個下闋/剩下粉嘟嘟的一枝,獨自照水/春光來自雅癖,絲弦鳴奏,洞簫和聲/有佳人回眸,一聲驕嘆/月下便香氣裊裊,升起一首小令?!边@是桃花隨著春風紛紛飄落時的月下景象,好一幅人化的靜謐的圖畫。還有《桃花令》《花照水》《梨花的命相靠近水滴》《清明祭》等,都會讓人想到古詩詞中的“人面桃花”“花朝月夕”“落花流水”“滿目淺桃深杏,露染風裁”“梨花一枝春帶雨”等,表現(xiàn)出詩人的心田中似古人般具有“蘭心蕙性”“雨恨云愁”,喜好“尋芳賞翠”,憐美景而惜芳菲。這些風月草木詩,屬于人與自然的現(xiàn)代生態(tài)詩,是循古意而成新詠。

綜觀《余響》中的300多首新詩,看到北辰明麗而蘊藉、空靈而悠遠的詩學風貌,精短清爽而雅俗化合的語言調性。他對似乎寫爛了的老題材進行現(xiàn)代性的建構或是又解構又建構,寫出了自己,也像古人那樣既給人以美的享受又詠言暢志、匡時濟世。北辰并非只是玩詩自賞、囿于自我,而是內心有著整個宇宙。

(作者系河北省散文學會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