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圣:不要相信小說家寫的非虛構(gòu)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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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至今,小說家孫一圣接受了很多采訪。是他的老家、山東菏澤曹縣在短視頻平臺上因一個用鄉(xiāng)音喊話的本地人走紅,逐漸衍生為文化現(xiàn)象,流行語也很闊氣,“北上廣曹”。有很多巧合,孫一圣寫關(guān)于曹縣的小說,被歸為一種“縣城文學”,他家里做曹縣當時獨兩份的喪葬生意,有人在與他的對話中套用了句網(wǎng)絡段子,“靈車飄移”。
期間,孫一圣一直處在莫名的、對熱度半蹭不蹭的狀態(tài),主角是曹縣不是自己,這樣的曝光好像沒有給小說帶來很多銷量,但多少也擴大了影響力。就在上個月,一位高中同學在購買的雜志上看見了孫一圣,進而找到他的微博,兩個人重新聯(lián)系起來。
除了曹縣,孫一圣最為人知的故事是高考過五次,他因而記不起這位第二年重讀班上同學的名字。又因為高考戰(zhàn)線拉得太長、對高中生活印象太深,他也喜歡不起來自己兩年前出版的長篇小說《必見遼闊之地》,“寫完這本,我就再也不寫高中題材了!”在北京朝陽青年路,他小說經(jīng)常落款的創(chuàng)作地和家附近,孫一圣正色說。
今年上半年,他出版了第二部長篇小說《全家福》。為了給主人公、一個留守小孩趙麥生的“出走”故事作腳注,他在書最后附了代跋,講述自己小時候從曹縣到菏澤去找爸媽的真實經(jīng)歷,穿插寫到父母把年幼的他和姐姐留在家遠走做生意、負債回來后父親開起了靈車……很多讀者說代跋寫得好,但他自己卻悶悶不樂,似乎將此理解為對小說本身的忽略或批評,懊惱說這篇不選進書里就好了。
寫作十多年,全職寫作也有七八年,孫一圣經(jīng)常聽到對自己小說的評價是“看不懂”。受意識流代表作家??思{影響,他的寫作思路乃至理想的敘事方式都很復雜,一個人處在曹縣小社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事情,可能很尋常,但要寫出結(jié)構(gòu)和情節(jié)的跌宕,人物關(guān)系又會有構(gòu)思上的變動。他曾為了梳理自己小說與小說之間的聯(lián)系,往墻上貼一頁頁的便利貼,再用一根細細的線串起來,形成更清晰的世界觀,“泛曹縣系統(tǒng)”。
如同他筆下的曹縣與網(wǎng)上的沒什么關(guān)系,他也不喜歡寫曹縣的小說主角被完全當成自己,“之前很多人看完《還鄉(xiāng)》,還以為我結(jié)過婚!”《還鄉(xiāng)》
收錄在21年他出版的中短篇小說集《夜游神》里,主人公懷勝帶新婚妻子回曹縣老家,是這個“系統(tǒng)”的開始。主人公也由此更名麥生,曹縣故事圍繞他一家四口展開,在麥生離家去縣城找爸媽的《全家?!泛螅€會有他交不上學費感到丟臉、離校出走的小說,接下來的小說主角依次是他的母親、父親、姐姐……“其實沒多少故事,”孫一圣說,“我覺得自己都快掏空了?!?/p>
曹縣的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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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鄉(xiāng)》的主角叫懷勝,這是孫一圣家譜上的本名。他也的確畢業(yè)于《夜游神》里寫到的“全縣最好的中學”曹縣一中,聽從過去也是個文青、希望家里有讀書人的父親的指示。母親沒上過學,父親起碼初中畢業(yè),他說。學校圖書館里的余華、余華散文里推薦的西方現(xiàn)代派文學,和班級訂閱的文學刊物成了他的閱讀底子。但還是不擅長考試,連達到父親的要求——考上本科都很艱難,其間還辦了一次異地高考,從山東跑到陜西,也以“失敗”告終。
最后他念了一所師范類??茖W校,學化學,是報志愿調(diào)劑的結(jié)果。多次復讀的陰影下,大學顯得尤其閑散、無聊,他基本上網(wǎng)度過,“我看過唐家三少所有的小說!”這讓他從事文學后也未有寫網(wǎng)絡文學的想法,“每天可能要寫五千字,不能斷更,一斷更就成不了‘大神’了,所以想靠這個掙錢是非常難的。”畢業(yè)后他真切體會過掙錢是件難事,繼在家鄉(xiāng)水泥廠當保安、上海的酒店當服務生之后,順著父親說的“普通家庭的人想做成事,得全心投入一件事”,回到大學所在城市鄭州的郊區(qū)寫小說,月租100元。
來到北京、進入文學圈層是2013年??吹奖本┠ヨF文化招圖書編輯,孫一圣在自己無相關(guān)經(jīng)驗的簡歷里附了小說,真的得到了面試機會,并入職。當時的文學館主編是小縣城警察出身的作家阿乙,直到今天仍對孫一圣和他的寫作青睞有加。當時在磨鐵當編輯的文學新人,除了孫一圣,還有已經(jīng)都有了些名氣的鄧安慶、里所。后來孫一圣的幾份工作也在文藝行業(yè):在一家影視公司,負責收集數(shù)據(jù)做市場分析,“不喜歡”;在一家新成立的出版品牌當編輯,“討厭跟人打交道”;還當過獨立雜志、電子刊編輯,“還蠻喜歡的,但后來黃了”……
很多文學伙伴在那個階段認識。孫一圣提到文學論壇黑藍,當時一個制度是網(wǎng)友輪流當版主,給投稿的小說寫評語,有一段時間他的搭檔就是《我在北京送快遞》的作者胡安焉,同時期活躍的還有小說家李唐。和詩人余幼幼、小說家周愷都是文學期刊《天南》當年招募的新人作者,他們的自由投稿都入了選。孫一圣當時上刊的處女作,收錄進他尚未開始寫曹縣、因讀多了西方現(xiàn)代派作家而帶有魔幻現(xiàn)實主義風格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集《你家龍有多少回》,和雙雪濤的《平原上的摩西》在同一個書系。
第一本書的讀者反饋不理想,孫一圣在訪談里說過,“一百個好評也抵不住一個差評對作者的傷害”,但“很多時候我也只是想寫,跟好壞無關(guān),就是想寫?!边吷习噙厡懽?,從晚上八九點寫到凌晨是常態(tài),為了不在冬天暖和的被窩里睡著,他把書桌搬到衛(wèi)生間,坐在馬桶蓋上寫,又為了集中注意、寫快點,他用一塊隔板把自己圈在沙發(fā)里,寫完才能喝水、上廁所。幾篇他最滿意的小說,都是這樣寫出來。即使是最早被批評過的那些,他也認為屬于剛開始寫作的自己元氣充沛的時代,“一個年老的作者寫不出一部年輕的作品?!?/p>
驅(qū)動他轉(zhuǎn)為全職寫作的是“著急”,工作忙導致作品跟不上,他想趕緊寫出第二本書。頭幾年狀態(tài)很混亂,要克服惰性、時間充足之后無止境的拖延,“上午寫不了還有下午,下午寫不了還有晚上,晚上寫不了可以也熬到兩三點,一天就這么荒廢了?!爆F(xiàn)在他的時間幾乎已經(jīng)模塊化,下午三點前是每天堅持的“日課”,兩千字左右與曹縣無關(guān)的故事片段,不講究體裁,不以發(fā)表為目的,也沒時間修改。三點后,繼續(xù)補充曹縣“系統(tǒng)”,他的理想是寫出二十萬字以上的長篇。
以這樣的力度,孫一圣過去兩年寫出了兩百萬字,這些文字都還沒有發(fā)表。但創(chuàng)作的流暢、發(fā)表相較以前更順利,沒能阻止他陷入某種年齡和時間帶來的壓力和矛盾。三十五歲后,新的“著急”分成兩半,既要讓想寫的小說落地,從頭腦中拿出來,也想要生活的安穩(wěn),想結(jié)婚。從在鄭州寫小說租單人間到現(xiàn)在,除了家里的書越來越多,他不怎么講究環(huán)境,也較少出門走動。在北京生活成了習慣,回曹縣總是要處理很多家事,難以投入寫作狀態(tài),父親對他寫小說的期待又是“寫個魯迅那樣的”,而不希望他寫太多家事,“他要面子”。夾在當中,孫一圣到今天還是沒辦法特別自洽地把寫小說視作一份拿得出手的“職業(yè)”。
“我現(xiàn)在就把自己當成一個 40 歲就會死掉的人,因為40歲去世的作家特別多,這樣我才可以逼自己寫下去?!睂O一圣說,“至少現(xiàn)在不能停,雖然不能說這是我的創(chuàng)作高峰期,但我要狠狠地抓住我想寫的這個階段,以后寫不動了,起碼留著這些東西,當日記發(fā)也行?!?/p>
三明治:《必見遼闊之地》剛出版的時候,你說自己在寫一部“不太一樣”的小說,寫生活里微不足道的事、普通人的想法,就是這本《全家?!穯??
孫一圣:對。這本書里沒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一個小孩去找家人要錢、拍合影,就是非常微不足道的、正常的事嘛。我最開始接觸文學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很多過去的小說好像情節(jié)不離奇就不能寫成小說似的。我很喜歡??思{,他有一篇《獻給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講一個老太太把自己的初戀情人殺了,尸體放在床上留了一輩子,最后老太太死了,鎮(zhèn)子里的人才發(fā)現(xiàn)這件事。這是一個非常經(jīng)典的、厲害的小說,和很多經(jīng)典一樣是在寫一樁隱秘的兇殺案,讓我們讀起來覺得非常傳奇。我之前很受這樣的故事影響,在《你家有龍多少回》里就寫了好多偵探故事。后面我有點轉(zhuǎn)變了,覺得寫普通的、日常的事件也很好,只要寫得有起伏,有節(jié)奏感。
三明治:怎么把一個簡單的事情寫長?一般來說寫短篇會更容易。你對長篇的執(zhí)念來自哪里?
孫一圣:《全家?!分挥芯湃f字,是不知不覺就寫長了。我其實一直想寫十五字、二十萬字以上的小說??赡芪议喿x的書比較少吧,以前讀過的一些經(jīng)典對我影響還是很大,我不自覺地就會往這個方向努力。寫《全家?!分?,我想到《老人與?!罚郧白x特別不喜歡,覺得海明威的小說太簡單了,和??思{的差距太大了。后來我發(fā)現(xiàn)雖然他只是講了一個人在海上打漁的故事,沒什么曲折、離奇的情節(jié),也沒什么結(jié)構(gòu)變化,但同時,在這個故事里他任何寫小說的技巧都沒法用,人物也沒法拓展,主人公在海上又碰不見什么人。所以最簡單的故事反而是最難寫的小說,我也在練習。我也不是完全沒有寫短篇的欲望,而是寫短篇花費的精力和寫長篇是一樣的,我覺得劃不來。
三明治:番外和代跋是怎么安排的?番外的幾個故事,講“我”跟爸媽一起騎自行車、趕鴨子,都很有意思,為什么它們會成為番外?
孫一圣:番外是我在寫《全家福》過程中寫的另一些短篇,嚴格來說不是小說,沒有連續(xù)的情節(jié),只是一個個片段,類似于一個上午、一天內(nèi)發(fā)生的事。這種體裁我寫了好多,這兩年每天寫一篇,每篇2000字左右,算是給自己安排的寫作練習,也可以說是留給長篇小說的素材。選出來的這四篇恰好和《全家福》的主人公是同一個人趙麥生,都是在講他、他姐姐、他爸爸、他媽媽這一家四口的事。
代跋,好多人說寫得比小說好,覺得我應該這樣寫小說,有情節(jié),把事情交代清楚。但以《全家?!窞槔?,我的最初想法就是想讓讀者讀這小說到一半還不知道這個小孩為什么跑來跑去的,但為了讓作者能看懂一點,做了妥協(xié),不會說孫一圣寫的小說根本看不懂。
我以前喜歡的很多小說,比如《喧嘩與騷動》,??思{寫主人公看見別人在打球,這個人打了一下,那個人打了一下,球進洞了,我讀到這里還根本知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什么球。再往后讀我發(fā)現(xiàn),哦,原來這個主人公是個白癡,一開始我只覺得他說話有點笨笨的,但不確定我這個感覺對不對,就帶著疑問一直看。然后主人公又描述一個場景,他看見墻上有籬笆的影子,一會變短了,一會又變長了,我才明白他是在說時間,變短是正午到了,變長是下午到了。應該是高中的時候我讀了這本書,被這種最初的閱讀感受給影響到了,這也變成了我的寫作偏好。
而且嚴格說來,代跋里寫的也不是全是真事,哈哈,有虛構(gòu)成分。不要相信小說家寫的非虛構(gòu)和散文。我自己也不很想多寫這種,因為太好寫了,行文很流暢,這篇代跋就是我一晚上寫出來的,當時寫了一萬多字,已經(jīng)刪了好多。
三明治:你前面說的寫故事時一定要拐一個彎兒,不能讓讀者看得太明白,好像你寫作的重點不是在這個故事本身,而是給它安排一個新的敘事方式?類似于解一道題,你就想用另一個公式。
孫一圣:對,是有點這種感覺。反正我不能寫好看的故事。我不是沒寫過,但一寫就難受。這個“好看”就是指把事情講得清晰、明白,讀起來流暢。有時候我寫著寫著會發(fā)現(xiàn)自己寫得太流暢了,就不往那個方向?qū)懥恕N矣X得作者不能事先把要寫什么給挑明,而是讓讀者自己去讀,讀進去之后自己思考一陣兒。可能我想得比較多,在情節(jié)的編排上有一些小心思,雖然故事很簡單,沒什么沖突性,但總會讓它有一個小小的意外出現(xiàn)。這也能讓我避免寫出流水賬來。
三明治:從2018年到現(xiàn)在,你也全職寫作很久了,什么時候開始有一種職業(yè)化傾向的?中間有沒有遇到自由職業(yè)常見的什么問題,怎么樣改善?
孫一圣:職業(yè)化傾向是 2021 年左右才開始有的,也就是《夜游神》這本書出版一年后。有句話說的好,一旦不工作,反而也寫不了,就是人性、天然的惰性,我不是那種自控力特別強的人。所以要想不工作,集中精力專職寫作,你的自控力必須非常之強。比如說我寫東西,寫著寫著就要看一下手機,還要上一下網(wǎng),翻翻這個書、看看那個書,然后再去喝一杯水。就因為這一天空閑時間太多了!我早晨起來覺得上午寫不了,沒事還有下午呢,下午也沒寫,覺得還有晚上,晚上寫不了我可以熬到兩三點,最后真的熬到兩三點了,還是一個字也沒寫出來,這一天就這么荒廢了。有一段時間每天都是這么過去的。
這幾年我可能是年齡大了,精神上有一種變化,覺得再不寫我就該死了。我現(xiàn)在就把自己當成一個明天要死了的作家,本來40歲左右去世的作家也特別多,這樣反而能逼自己寫。我要是不這么想,還沒有那么大的毅力去寫。而且我現(xiàn)在也有規(guī)劃了,我想寫的小說太多了,這輩子都寫不完。
三明治:想寫的太多了,算是你現(xiàn)在到了創(chuàng)作高峰期?具體的想法是什么?
孫一圣:我覺得每個作家都有一個創(chuàng)作期,不能說是高峰期,但是你要狠狠地抓住你想寫的這個階段。我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作家,人生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想寫,但他沒有抓住、沒有去寫,我明確地知道現(xiàn)在這個階段是我最想寫點東西出來的。
大概前年開始,我抓住了一個寫作的題材,這個東西很微妙,有些很牛的作家一輩子找不到一個好的題材。像福克納,我覺得他寫了那么多小說,都不是好題材,如果換成另一個作家來寫,有可能會寫成很平庸的小說,但是??思{用自己非常強大的寫作能力把它們寫成了經(jīng)典,而海明威是找到了好的題材。我覺得海明威的寫作能力要在??思{之下,但他的《老人與?!肪鸵雀?思{任何的小說都流傳廣。
這個題材和曹縣沒有關(guān)系,和我的成長沒關(guān)系,我覺得是一種意識性的、心靈上向內(nèi)探索的東西。有一段時間我想把這個小說命名成《心靈簡史》,雖然這個名字不好,但題材一定很新,至少是我以前沒碰到過的,我以前不會這么寫。
三明治:你的小說里也基本是過去的事物,沒什么新興的、當下的東西,是什么原因?你之前還說寫不了手機,是不希望它在自己的小說中存在,還是不知道該怎么去描述它?
孫一圣:對,我沒有寫當下的東西?!度腋!穼懙囊彩巧鲜兰o 90 年代的事情。我寫上世紀 90 年代的東西可以說毫無阻礙,但是要寫當下的東西,會有很大的困惑和顧慮。比如我不知道怎么寫共享單車,而且問題不在自行車上,而是APP上。任何軟件性的東西,我都不想寫進小說,但軟件又是我們當下很多生活場景中要用的。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找到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法。比如我寫《夜游神》的時候,要寫“發(fā)微信”,那我可以寫成“發(fā)消息”,通過詞語的變化來模糊掉這個概念,不提這個軟件,但是要怎么寫“用APP”,對我來說就有點難了,我不知道怎么處理。
我糾結(jié)的點是這個新興事物的存在是長久的,還是短暫的,過段時間會不會就沒了?如果是短暫的,我就覺得它在我的小說中不能存在。或者比如說以前的BB機,我覺得我是可以寫的,因為它是一個實體性的存在,但手機軟件沒有實體,我最大的擔心是如果我在小說里面寫到了它們,但它們過段時間就沒了,該怎么辦?
三明治:讓我想起來雙雪濤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寫AI。
孫一圣:我是絕對不會去寫 AI 的。但也不一定,如果我解決了這個困惑,可能也會寫,只是現(xiàn)階段我解決不了這個困惑。
三明治: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怎么樣?這么多想法,全天都在寫,怎么調(diào)劑和休閑?
孫一圣:睡覺。我現(xiàn)在不喝咖啡、不喝茶,就是為了養(yǎng)覺。白天寫困了就睡。有時候看看電影,但是一個人看電影好無聊。旅游總覺得太費時間了。我不怎么出門,有時候會在小區(qū)里面走一走,或者比如周愷來北京了,跟他逛一逛頤和園,阿乙有個明確的地點叫我去玩,我就去一下。哈哈,是不是覺得這個人太慘了,過得好無聊?
三明治:不會,你是很投入在寫作上。但這涉及到另一個問題,寫現(xiàn)實主義題材是否需要作者有更多的生活經(jīng)驗,去接觸更多真實的生活?
孫一圣:我好多朋友也這么說,你整天憋在家里,都沒有生活,那你寫的啥?我倒是覺得寫小說不一定要寫真實的生活,生活只是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是自己真實的想法和印象。寫作中真誠最重要,即使這個真誠會傷害到許多人,比如說我寫曹縣讓家人或者一些讀者看了覺得不舒服。我覺得作家一定要有一些自己的看法,有一些東西如果寫深了,可能已經(jīng)不算是自己的看法了,它有可能是人類共通的意識,是人類對自然、對客觀事物的普遍看法。我有一種盲目的自信,我只要寫我就行了,我自己就是人類和社會生活的一部分。我也不需要過一種復雜的生活,簡單的生活也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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