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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家住三臺山
來源:人民日報 | 包光潛  2024年08月22日08:23

三臺山坐落在安徽池州的主城區(qū),絕對高度并不高,卻是城區(qū)的制高點。我家就住在三臺山旁,與之僅隔一條秋浦西路。

1988年秋天,我從鄉(xiāng)村調(diào)到杏花村中學任教。每逢課余,我便獨行于西郊野徑,或沐浴霞光、披星沾露,或屏息諦聽草叢里蟋蟀的鳴叫,怡然自得,感到生趣盎然。

此處便是三臺山,當時叫大公山。它是唐代詩人杜牧春游之地的重要一部分。杜牧雖然在池州只做過兩年刺史,卻在這里留下了許多故事。譬如與青年才俊張祜相聚池州,舉辦了一次轟轟烈烈的池州詩會,留下了膾炙人口的詩句。

三臺山因形得名,有三個相連又彼此獨立的山丘,頂上均有或大或小的臺地。我平時喜歡搜集池州文史資料,因此對三臺山的過往知道一些。譬如西端的“一臺”叫缽頂山,仿佛倒扣的缽。如今的缽頂山已然失去了山的概念,上面復建了鐵佛禪寺。中間的“二臺”似乎沒有確切的名稱,民間叫老虎山或老虎洞。曾經(jīng),“二臺”的山腳下有一處油庫,別具一格地掘坡建造,各種車輛均來此處加油。我時常坐在山上,俯瞰車輛進進出出,好生羨慕,也想駕駛一輛屬于自己的車。

情有獨鐘是“三臺”。歷史上,這里叫演練場,是唐代操練兵馬的地方。古代池州有“杏花村十二景”之說,當中的“三臺夕照”就在此。當年,山頂上建有廣播電視發(fā)射臺及附屬設(shè)施,后來隨著城市的發(fā)展,發(fā)射臺移到了其它地方。

三臺山的山體屬于石英砂巖類,風吹雨淋,自然而然地裸露出許多美麗的石英砂,各色各樣,晶瑩剔透。我時常席地而坐,隨手拾取石子——在我看來,它們都是三臺山結(jié)出的籽兒。有時候,我會拿著石子對著夕陽,欣賞里面的暗紋,仿佛一幅幅山水畫,譬如“霜葉紅于二月花”“一江春水向東流”等。

三臺山曾經(jīng)是小城西郊的荒蕪所在,也是我西城漫步的主要區(qū)域。我有幸定居于此三十多年,親眼見證著這里一年又一年的變化。眼下的三臺山,已然是功能齊全的休閑公園:山間綠樹成蔭,植被密集,有無處不達的石級步道;望江亭矗立山頂,登亭北望,只見長江浩浩蕩蕩;山下的不同地點均有健身廣場,文娛生活豐富多彩。盡管三臺山的周邊多被高樓包圍,但來此休閑的市民或游客卻能感受到田園之風,不知不覺中舒緩了城市生活的緊張節(jié)奏。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山下有方塘一處。它宛若一枚印章,鈐在池州城這幅山水畫的末端,雖不顯眼,卻別有意趣。相對遠處浩渺生煙的平天湖,它不過是水凼??蓪τ谌_山而言,它是點睛之處:因了它,開放的公園更多了一份活力,飛禽們紛紛到來;因了它,這片山丘才有了婉約的光景。

某日,我行至這片湖畔。忽然聽到嘩嘩響聲,循聲而望,只見湖面泛起一朵朵水花……魚不會如此鬧騰,也不可能發(fā)出如此聲響——那是什么呢?搜尋水面,我發(fā)現(xiàn)一只水鳧子在遠處倏地破水而出。它狡黠地張望,然后悠然地浮到對面岸邊,旁若無人。興奮之余,我納悶:這么小的水面,這水鳧子從哪里而來?

此刻,絢麗的三臺夕照漫射在湖里,宛若一幅油畫。匍匐水面的睡蓮,花骨朵含苞欲放;輕盈的水黽舒展肢體,快速滑翔;岸邊的蒲草和鳶尾花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我環(huán)湖而行,及至對岸,那只水鳧子卻已不見了蹤影,只留下水面上的漣漪經(jīng)久不散。

這塊小方塘,雖然終年生機勃勃,安然地棲居著黑魚、草鯇、黃鱔、泥鰍等,卻從來沒有水禽棲息,畢竟水面太小了。我甚至想,這只水鳧子或許來自遠處的李白的平天湖,或更遠處的黃賓虹的烏渡湖。

三十多年來,我徘徊于三臺山旁,目睹了三臺山的發(fā)展與變遷,也見證了池州城一步一步變得越來越現(xiàn)代化。眼前的三臺山,正是池州城的一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