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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月亮的故事
來源:新民晚報 | 王輝城  2024年10月21日08:53

前些日子,在作家沈書枝新書《月亮出來》中讀到日本詩人山村暮鳥的短詩《月》?!昂龅?月亮出來/山丘之上/慢慢地/誰在走”,詩句很是可喜,讀著仿佛置身于清涼的夜。一個人走在鄉(xiāng)間的路上,鄉(xiāng)親們業(yè)已漸漸入睡,耳朵邊唯有蟲鳥細小的、間斷的聲音,仿佛是夜的呼吸。又圓又大的月亮,高高地掛在樹梢上。而天空又是澄凈無云,顯得極為深邃而遼闊。如鹽一般的月光,照耀下來,樹影婆娑了,山巒明亮了,池塘閃耀著粼粼波光,很是迷人。尤其是在中秋前后,月亮顯得尤為漂亮與高潔。

關(guān)于月亮的記憶,自然跟走夜路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鄉(xiāng)里人平日里都忙于活計,其實是沒有閑情去欣賞自然的。對于月亮的認知,更多是實用性的。這一點,沈書枝在文章《月亮》中有所提及,在有月亮的夜晚,走夜路時“我們可省去多少節(jié)電池的用度”。舊式鐵皮手電筒的光線,是直直的一束,照射范圍并不廣。因此,走路時須非常小心。而有了亮堂堂的月光,“大家就不再低頭凝思,一心一意注視著腳下可能的坑洼”,可以很從容、自如地走路。

似乎是在小學(xué)四年級,學(xué)校開始了夜自修。下午放學(xué)后,學(xué)生們回家吃飯、沖涼,然后背著鐵皮手電筒,回到學(xué)校里自修。然則,說是自修,實際上學(xué)生們都是無心學(xué)習(xí)的。安靜不到半小時,教室里便響起了嘻嘻哈哈的說話聲。聲音漸響,終于像是街市一般喧鬧了。老師呵斥了幾回,剛開始尚有效果,但學(xué)生們也安靜不了幾分鐘。下課鈴聲響起后,學(xué)生們一哄而散,這時的校園,方才變得寂靜。

我家離學(xué)校很是遙遠,步行大約要半個小時?;丶乙?jīng)過一條陰森孤寂的路。那路靠著山,山上又有些孤墳。那時候我看了些香港恐怖電影,腦海里盡是些聊齋式的想象。有天晚上,我不知因何而落單,走到這路時,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手電筒電池恰好沒有了電,光線孱弱昏黃。穿過這條路時,我的心懸宕著,簡直是在打鼓——草木叢中傳來的細碎的聲響,像極了電影中探出可怕爪子的鬼怪——恐懼在急速生長,我不由得加快腳步。然而,眼前又是黑乎乎的一片,根本就見不到路。伙伴們亦早已歸家。正當(dāng)我不知如何是好時,天上的陰云漸漸散去,一抹月光灑落下來。周邊的景致,頓時清晰了。樹的影子,村莊的模樣,皆能瞅在眼中了。我一路望著月亮,一路慢慢走回家。月亮像是守護者一般,我走一步,它也跟一步。在這亦步亦趨之中,我那內(nèi)心的恐懼,亦慢慢地消散了。

像所有小孩一樣,我也有過好奇:月亮是不是像人一樣,溫柔地看著我?不然,為何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這種“月亮走我也走”的小游戲,在孩童時我很是愛玩。在明月高掛的晚上,我常常一個人在谷場中跑跑跳跳。瘋跑中猛然間停頓住,或者躲在隱蔽處,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月亮了。自然,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些孩童的游戲,漸漸地隨之而去。課堂上的知識又告訴我,“月亮走我也走”的原理,并不是月亮有意識,而是“我”這個參照物在移動而已。

三歲的女兒,很是喜歡月亮。凡是月亮出來的夜晚,她都會叫我們搬張椅子到陽臺上。她站在椅子上,一邊看月亮,一邊喊:“月亮婆婆,你好?!睂⒃铝羻緸椤捌牌拧?,是她外婆教給她的。有些夜晚,她鬧著要看電視,我實在難以阻止,只好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如果月亮出來了,我就跟她說:“寶寶,月亮婆婆出來了,我們出去看月亮婆婆吧?!迸畠郝犃?,便歡喜地穿上鞋子,跟我們一起外出逛街,將看電視的事兒拋之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