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癡
1.琴房
大西洋暖濕氣流，由西向東，在氣壓的加持下，無需翻越崇山峻嶺，沿著伊犁河順勢而為，輕輕松松抵達更為深入的內(nèi)陸。北疆多為溫帶大陸性半干旱氣候，因伊犁河、伊犁地區(qū)及周邊有了草木繁茂、濕潤多雨的多元生態(tài)環(huán)境，故，人稱“塞外江南”。
花紅柳綠的伊犁，天藍、花艷、景美，人更美！標(biāo)志性的“伊犁藍”，在天上也在地下——白云朵朵，藍天如偌大的鏡框式舞臺，任由活潑、調(diào)皮的云朵撒歡；地面上，房屋、墻壁、建筑物，甚至是綠化帶、座椅、扶手、通道、指示牌等常被刷了一層藍漆。“伊犁藍”在天地之間，更在天人之間。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對藍色的喜愛推崇備至——房屋里的家具、掛件、擺設(shè)，臺布、床單、裙子、褂子深淺不一的藍。冷色調(diào)的藍，純粹、潔凈，滿足了人們視覺和心靈上對寧靜的極致追求。
寧靜如校園自習(xí)室。學(xué)生的頭幾乎埋在書本堆，筆劃過紙張“嘩嘩”響，這是心跳的節(jié)奏、這是青春的躁動，時間在“嘀嗒”中流逝、韶華在無聲中消失！文字對抗時間、經(jīng)典對抗虛無，學(xué)生在學(xué)習(xí)經(jīng)典或成為經(jīng)典的路上，勤學(xué)苦練是基本功，耐得住寂寞是自我成長的過程。
寧靜又如伊犁伊寧市新華東路的一間巴掌大的小平房。84歲的阿迪力汗·阿不都拉如學(xué)生般，每天如常光顧——這間不足5平方米的專屬“自習(xí)室”，原本是鄰居家的單車房、雜物間，可在阿迪力汗的心中，是歡樂園、是辦公室、是工具房、是風(fēng)雨無阻必到的琴房、朝夕相處的陋室，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阿迪力汗每天早上8點起床，比鬧鐘還要準。時差緣故，入冬后，伊寧的早上8點，萬籟俱寂，天幕尚未拉啟。大約一個半小時后，天空才逐漸明亮。太陽還未跳出地平線，欲跳將跳，還未成功的一剎那，稱之為“破曉”。太陽一點一點地露臉，當(dāng)其“臉蛋”全部暴露于地平線以外，不再羞答答地遮掩，拂曉已被破，新的一天即將開始。古往今來，文人墨客皆欣賞破曉的景色。破曉除了有別于黑白分明的白天和黑夜之外，更讓人喜歡的是“臉蛋”跳出來時的魄力、勇氣及寓意。如宋朝詩人楊萬里的《明發(fā)階口岸下》詩曰：“破曉篙師報放船，今朝不似昨朝寒。”又如，同時代的陸游《杏花》詩曰：“念當(dāng)載酒醉花下，破曉啼鶯先喚人?！?/p>
阿迪力汗的早餐極簡單，一碗奶茶、半個馕。馕就奶茶，還是奶茶就馕，或許在每個清晨都不一樣。伊犁人家的奶茶，家家戶戶各有一套。磚茶、牛奶或許是同一時間、批次的，但因原材料配比、燒制時間、鹽量等，口感上會存在細微差異。有人開玩笑，燒茶女主人當(dāng)天的心情、下鹽時手抖動的幅度等，都決定著奶茶的品質(zhì)、口感、咸淡。熱騰騰的奶茶是伊犁人的早餐標(biāo)配、24小時的“飲料”。一碗下肚，渾身暖乎乎，沉寂一宿的身體會被迅速喚醒。細胞在蘇醒、血液在奔騰、意識在活躍、奇思妙想在縈繞，阿迪力汗迫不及待地起身下樓，左拐右拐，繞進了他的琴房。
巴掌大的琴房，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冬不拉和各種工具。工作臺臺面窄小，可供切割、打磨……工作臺左方架著各種工具，剪刀、銼刀、鑷子、錘子等；工作臺前上方墻面掛有各種合影照。一臺收音機靜置于工作臺一角，打開開關(guān)，鎖定在熟悉的頻道。電波里的人聲、樂聲，木頭的敲打、打磨……一切聲響和動靜在琴房里回響。阿迪力汗在琴房的大部分時間，都有無形卻有聲的電臺聲音陪伴。琴的制作工序，一旦到了調(diào)音階段，阿迪力汗會把收音機關(guān)掉。此時，琴房里安靜極了，幾乎能聽到心跳聲。工作臺右上方，吊著近二十把冬不拉，琴肚子碼在一起，成為小空間里一道有趣、好玩、別樣的風(fēng)景！
2.琴藝
在阿迪力汗眼里，每把冬不拉都珍貴如子女般。阿迪力汗動手能力強，動筆能力也強。關(guān)于如何制作冬不拉，他專門寫了一本書，介紹其制作工藝，大致可分為選材、量尺、加工、裝飾、上漆、調(diào)音，六道工序。
選擇材料。材料是器物的基礎(chǔ)，是造型與工藝的第一要素。無論怎樣，所制器物必須根據(jù)材料來進行。適宜的材料使器物在最初構(gòu)思時，即已初具雛形。器物之美的一半源自材料之美，對此，阿迪力汗非常重視。
據(jù)筆者調(diào)研了解，制作冬不拉多用本地松木、榆木、核桃木、紅柳木、樺木、桑木等，不同部位選擇不同材料。如琴箱（音箱、共鳴箱）多選用松木（結(jié)實、防腐性強、紋理直、成品光滑、美觀）、核桃木（結(jié)實、木材中油性少、彈奏時聲音清脆、響亮）、榆木（堅硬、結(jié)實、紋理較清晰、有觀賞性）；面板多用松木（挑選無疤痕、紋路好的整塊精品松木。阿迪力汗說：“慢工出細活。如果時間允許，最好將松木埋入沙堆，待一年半后再使用，這樣可以將松木中的水分吸收，使木板表面更為光滑?！鼻贄U多用松木（紋理直、不易變形）、紅木（高端），琴頭、琴軸一般用松木、榆木、樺木（堅韌、耐磨），琴弦在以前多用風(fēng)干的羊腸，后改用尼龍繩、塑料材質(zhì)的絲線（耐用、彈性好），琴碼則用楊木制成。
量尺裁切。材料選好后，依據(jù)冬不拉各部位的大小進行量尺裁切。以下數(shù)據(jù)是筆者調(diào)研時由藝人提供——以前，冬不拉長50厘米、80厘米、90厘米不等；現(xiàn)在，長90~100厘米。
首先，將選好的琴箱木材用機器（圓盤鋸、車床或手工鋸子）裁出50厘米長、7厘米寬、0.2~0.3米厚的方形木板，木板數(shù)量為 7、9、11、12、24塊，一般多見的為7塊。其次，將琴桿所用木材裁出48~50厘米長、上寬2~2.2厘米、下寬 3~4厘米的長方條。后將選好的面板木材裁出40厘米長、24厘米寬（面板尺寸根據(jù)琴箱大小而定）、0.3厘米厚的方形木板，最后分別裁出長 7~8厘米、寬4厘米、厚 1厘米的琴頭，以及長2.5厘米的橋形琴碼以及3.5厘米長（寬）、1厘米厚的琴尾（最下面捆琴弦梢的部位）。
阿迪力汗說，上述尺寸是藝人常用尺寸，如客戶有特殊需要，數(shù)據(jù)也會隨之改變。
加工工藝。加工程序是整個工藝流程的核心，是將各部位進行整合并完成造型的關(guān)鍵所在。在此過程中常用工具有：電鋸、手工鋸、刨木器、模具（可不用）、砂紙、刀具、膠水、圓形自制烤爐架或弧面制作器、繩子、釘子（可不用）等。制作時，先打磨裁好的琴箱木板，將其放置在自制的圓形烤爐架或弧面制作器上加熱，壓至理想且具美感的弧度為準。
阿迪力汗說：“正是這些似圓非圓、光滑溜手、隨和可人的弧度，給觸覺、視覺的享受不僅是愜意而已，更有一種‘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的詩一樣的情趣！”
由此可見，藝人在制作時的精細考量，正因如此，才能制作出受大眾喜愛的器物。而這種效果的取得，自然離不開阿迪力汗在長期實踐過程中經(jīng)驗的反復(fù)積累。
其后，將7~24塊（根據(jù)琴箱大小進行數(shù)量選擇）壓好并用刨子刨好的弧形面板拼湊在一起，黏合插進琴尾小槽中，再用小鐵釘固定在腰部。后將整合好的琴箱放在模具上，并用繩子（輪胎內(nèi)部的線繩）固定，檢查弧面是否平整、腰部是否垂直。調(diào)整好后，放在通風(fēng)處，待膠干后解繩。為了更好地使琴箱每塊板子黏合緊密，可加固處理。這時，需要找塊薄布料，剪成長20~30厘米、寬2~3厘米的布條，用乳膠或面糊將其貼在琴箱內(nèi)接縫處，干燥后在琴箱內(nèi)刷清漆。這道加固工序，是阿迪力汗多年進行冬不拉修復(fù)時所總結(jié)的經(jīng)驗，體現(xiàn)了藝人制作過程中對器物實用性方面的考量。琴箱好后，黏合事先裁切好的面板與琴箱，待其晾干再用刀具修整，并用砂紙打磨面板邊緣。完成以上工序之后，將準備好的琴桿一端鋸成尖角，放在腰前，用筆在其正面畫線，將多余部分鋸掉，使兩者對接。此工序也可用傳統(tǒng)榫卯結(jié)構(gòu)將其嚴密扣合，并用乳膠固定。琴頭琴桿的接法一樣，安裝琴軸并掛在通風(fēng)干燥處。其后，修整琴身——可將琴桿背后刨成圓形，人在使用時較舒適；琴頭兩邊刨成弧形，增加美感，順著木紋進行打磨，直至琴身光滑無任何痕跡。此后，用稀釋好的清漆涂抹琴身，待干，保持木材本色；隨后，再次打磨，直到平滑為止。
裝飾手法。此工序可增加器物美感，也是突出特色的關(guān)鍵。阿迪力汗向我講述冬不拉的裝飾手法，有鑲嵌、彩繪、粘貼、噴漆四種方式，裝飾部位多在琴桿面板、琴箱面板、腰部（琴桿與琴箱交接處）等。鑲嵌裝飾多用細碎的獸骨、骨角片。他說，習(xí)慣以冬不拉木本色為基調(diào)，用刀在琴桿面板處雕刻小槽（寬度自定），槽內(nèi)滴上膠水，將裝飾料填入槽內(nèi)，待干后打磨光滑。彩繪裝飾是用顏料在器物上進行紋理裝飾。藝人在琴體表面使用顏料漆繪制圖案，多搭配使用黑色與明度、飽和度偏低的紅色、橘色、藍色等。這種手法以其簡單、自由、主觀、隨意等特點成為目前主要的裝飾方式。
粘貼裝飾是將紙剪成理想中的圖案直接粘貼于器物之上。阿迪力汗選擇較薄的深色紙張裁剪圖案，將其用稀乳膠粘貼在打磨好的胎體上，待干后用濕毛巾擦去邊沿余膠。
噴漆裝飾是將1毫米左右的厚紙雕刻或裁剪成所需圖案，壓在裝飾位置，后直接噴上所要色彩的油漆即可。主體裝飾完畢后，阿迪力汗可根據(jù)客戶要求進行局部點、線、面的裝飾，如琴體邊沿畫黑色或棕色線條，讓琴體形態(tài)清晰明了，隨意中充滿秩序感。
上漆晾干。上漆是冬不拉制作工藝中最后的工序，最好選用全透明清漆。刷一次，待干后再刷一次，直到徹底干燥后方可進行下一步，這是制作上乘冬不拉的關(guān)鍵所在。漆是胚體的保護層，不但使彩繪持久，而且使器物更耐用。
裝弦調(diào)音。上琴弦、安琴碼、定音調(diào)音。首先將琴弦綁在琴軸上，琴弦一般是兩根，然后在調(diào)音過程中將琴碼和品位（8~13）的位置進行確定，最后通過反復(fù)調(diào)試，完成整個制作。
有民間諺語“歌聲為你打開生命之門，歌聲又將送走你”……可見，民歌為生活、生命的一部分。冬不拉作為既普通又不尋常的民間樂器，伴隨著哈薩克族人的一生——普通，是因為它幾乎存在于所有家庭中，是一件隨處可見的器物；不尋常，是因為它承載著個性化的歷史、文化、生活等，是集體記憶的物質(zhì)載體。
冬不拉實用、質(zhì)樸、單純的特點，也是我身邊的哈薩克族朋友們粗獷、簡樸、大方的藝術(shù)特征，成為其特有的代表性符號。
3.琴途
早在2008年6月，冬不拉藝術(shù)被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傳統(tǒng)音樂類。2009年5月，阿迪力汗入選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代表性傳承人。2022年5月，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傳承人評選優(yōu)秀名單揭曉，阿迪力汗位列其中。
不久后，阿迪力汗大病一場。出院后，他依舊每天到琴房打卡，早八晚九，中午不休息。或許，是他對冬不拉的熱忱感動上天，擊退了癌細胞。病魔無情地在其身體留下痕跡，身形干瘦，昔日強健只剩下骨架。相濡以沫的妻子，談及“一根筋”的丈夫多有不悅?！霸絹碓较裥『?，叫吃飯不吃，愛生氣，不讓管……”阿迪力汗慌忙打斷妻子，“他還說，活到100歲也要做冬不拉，不吃飯能活到100歲嗎？”看著眼前加起來超過150多歲的老夫老妻斗嘴，突然覺得，將愛深深埋藏在絮絮叨叨中的一對，仿佛回到了幼兒園，回到了青春有活力的那些年！
活在冬不拉世界中的阿迪力汗，或許是被樂器制作耽誤了！1959年，阿迪力汗以舞蹈演員身份被招入歌舞團?！案赣H一彈冬不拉，我和哥哥姐姐就在院子里跳舞……”1940年，阿迪力汗出生在霍城縣薩爾布拉克鎮(zhèn)?！胺拍?xí)r，父親在休息空隙常彈冬不拉。三下兩下、耳濡目染，我也學(xué)會了不少，時常在訓(xùn)練之余即興彈上一段?！眻F里制作坊的師傅看中其定力和天賦，決定收他為徒。從上世紀60年代起，阿迪力汗先后師從穆卡塔乙·瑪米、李恩啟和吐爾遜·麥哈買提三位老師，學(xué)習(xí)樂器制作技藝?！爸灰矚g就學(xué)習(xí)?！北羞@個信念，1964年，阿迪力汗做出了第一把冬不拉，就此，“冷板凳”一坐就是十年！他的學(xué)習(xí)從最基礎(chǔ)的選材學(xué)起。而關(guān)于制作工藝的六個步驟，總結(jié)歸納容易，可每個步驟、每個細節(jié)，都要花費心力和時間，熬紅了雙眼、熬干了心血，手工匠人的日與夜是孤獨、寂寞的，每把冬不拉都是傾注心血的孤品。阿迪力汗除了會制作冬不拉之外，還精通錫伯、蒙古等少數(shù)民族樂器的制作。1980~1982年，他被選派到上海學(xué)習(xí)，在此期間，阿迪力汗相繼制作復(fù)原了21種哈薩克族傳統(tǒng)樂器，包括彈撥、拉弦、吹奏等類別。師徒傳承包括冬不拉等各種樂器的制作工藝，阿迪力汗的40多名徒弟也都已出師；而師父的師父阿迪力汗，每天如一，照舊不知疲倦地埋頭趕工。
1998年，阿迪力汗用半個月趕制出一把冬不拉，送給了時任的哈薩克斯坦國總統(tǒng)。那把琴至今完好地保存在阿拉木圖博物館。我問阿迪力汗：“您現(xiàn)在做的冬不拉與送給總統(tǒng)的有何區(qū)別？”“沒有區(qū)別，只有選材和工藝更為嫻熟?！?/p>
現(xiàn)在，熱鬧繁華的伊寧六星街上，有了阿迪力汗制作樂器的專門體驗店。文藝的一縷縷清風(fēng)，吹拂著這里的街巷。體驗店與其狹窄的琴房風(fēng)格迥異。一把把大小不一、形態(tài)顏色和裝飾花紋不同的樂器，掛在墻壁上，如一面又一面深邃的歷史鏡子，照亮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匠人們的老照片，訴說著傳承與發(fā)揚，時間與空間的變與不變！
4.琴誼
“小江南”伊犁景色宜人，而阿勒泰的喀納斯絲毫不遜色，一年四季皆美景。遠景、中景、近景，景中景，風(fēng)情萬種、儀態(tài)萬千，春夏秋冬，絢爛分明。讀懂，或許要用一生，又或幾輩子?！笆荷帧崩锎糜行﹨挓┑娜?，常會習(xí)慣性選擇逃避——以旅游或行走的方式，自我安慰地自主選擇。某種程度而言，這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但，有得選，是幸事！行走的力量給生命注入了活力和動力，大自然偏愛人類，為人類天賜了福澤、喘息的出口。
在通往喀納斯的必經(jīng)之路上，有個不起眼的小縣城——童話邊城布爾津。縣城雖小，卻讓人印象極其深刻。建筑的外墻色彩斑斕，靛藍、粉紅、明黃等；建筑的造型，或圓或尖，外墻上高高掛著正常計時的機械鐘，仿佛在訴說著小城的前世今生。我盲目地游走，野心十足地想用腳步盡情丈量。餓了，來個包爾薩克；渴了，喝碗奶茶。時光仿佛在此停留，讓包括我在內(nèi)的眾人，靈魂有了難得的歇腳機會。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城有著迷人的外觀。若光有其表，或一笑置之！小城通往喀納斯景區(qū)5公里處，有片密密麻麻的野生樹林，從容流過的布爾津河滋養(yǎng)著這里的一草一木。前人何時抵達、如何到達，天、地曉得。我只知道，眼前的河水無私地滋潤著大地上的一切生命。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位老人除了勇敢，還有智慧和藝術(shù)天賦。他癡迷于冬不拉的制作、演奏，有了上乘琴藝，終日琴不離身；有時還能兩把琴齊奏，十個手指在琴弦上來回撥動，撩動的是人心。十指舞動，似有炫技之嫌。聞?wù)弋嬅娓胸S富，或被十指撩得頭暈?zāi)垦！Ｊ高B心，舞動的聲音，聲聲入心入耳入魂！人們在吉祥的日子，伴隨著冬不拉的天籟之聲，歡快地舞之、蹈之。而這位智叟老人，與眾不同——他喜用善用音樂藝術(shù)調(diào)解、化解世俗中的家長里短，一生創(chuàng)作了400多首以冬不拉彈唱為主的民間音樂，以戀人相思、駿馬樂曲、自然風(fēng)光抒情曲居多。
老人十指同時彈兩把冬不拉，我沒能親眼見證！但老人去世的140余年后，其徒弟的徒弟同時演奏兩把冬不拉，我親眼見識了一番——布爾津縣的葉爾肯別克·阿哈什，阿勒泰哈薩克族冬不拉琴藝第三代傳承人。
百年傳承，其中，有名的無名的、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傳承冬不拉是他們共同的心愿。我遇見葉爾肯別克是個巧合，他正在教一群孩子彈老藝人的經(jīng)典曲目《馬奶子》。從那迷茫的眼神中，我能感知孩子們對冬不拉是老藝人的作品并不能深刻領(lǐng)悟！當(dāng)葉爾肯別克用兩把冬不拉演奏《天鵝曲》時，孩子們的雙眸亮了——在他們既有的認知中，從未見過“雙飛”的冬不拉。吃驚之余，孩子們被葉爾肯別克彈奏時的情緒所感染，感受到深厚的民間文化底蘊。眼前的孩子們學(xué)習(xí)冬不拉是免費的，既可學(xué)到技能，又能增長見識。葉爾肯別克說，他的徒弟已經(jīng)達到了三位數(shù)，老藝人的徒子徒孫，有名有姓地增加了百多個家庭。葉爾肯別克又說，現(xiàn)在每天想的就是如何用心用情用力把他們培養(yǎng)出來。冬不拉是傳統(tǒng)民間樂器，“雙飛”彈奏，或?qū)⒍焕谋硌菪耘c欣賞性相結(jié)合。隨著葉爾肯別克十指飛快地舞動，仿佛帶著聽眾飛越了雪山草地、河谷氈房。彈起心愛的冬不拉，葉爾肯別克像換了個人似的，眼前不止有老藝人阿迪力汗，還有無數(shù)的繼承者。他說：“第四代傳承人，準備在眼前的百名娃娃中挑選?！?/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