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蔣風：童心猶在人未老
蔣風編著的部分作品。 （本文配圖由作者提供）
已是百歲高齡的蔣風，每天仍然十分忙碌。到了周末，總有許多朋友上門探望。和朋友聊天，他說話中氣十足，精神飽滿。2024年元旦前夕，蔣風因一次意外暈厥住院，之后又反復發(fā)燒，經(jīng)過與病魔頑強抗爭，終于康復。“除了腿腳不利索，醫(yī)生說我各項指標都很好?！泵鎸η皝硖酵呐笥?，蔣風總是這樣說，“我不覺得自己老，因為我有一顆童心?！?/p>
作為兒童文學理論家，蔣風是中國首位國際格林獎獲得者，也是中國兒童文學界的先行者之一。中國兒童文學從起步到快速發(fā)展，再到走向國外，幾乎每個階段都有他的身影。
百年中國兒童文學發(fā)展史，百年風雨人生，在蔣風的講述中徐徐展開……
童年播下文學種子
蔣風1925年10月出生，是浙江省金華市婺城區(qū)人，其兒童文學之路啟蒙于母親播下的文學種子。小時候，母親喜歡教他念古詩詞，卻不死板地把詩詞當作功課，而是由景及詩，有感而誦。漸漸地，讀詩、吟詩成了習慣，蔣風開始愛上詩歌，并慢慢擴展到文學的多個門類。
真正讓蔣風走進文學世界的是小學老師斯紫輝。彼時，教數(shù)學課的斯紫輝每周會用一節(jié)課來講故事。在整整一個學期的時間里，她給孩子們講述了小說《愛的教育》。到了期末，她舉辦了一次班會，用《愛的教育》中的人物來命名班里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同學，于是就有了勤勞的“裘里亞”、正直的“卡隆”、勇敢的“馬爾科”……直到下課鈴聲響起，蔣風都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他感到很委屈，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細心的斯老師察覺到他的情緒，下課后將他帶到辦公室說：“老師太粗心了，怎么把你忘了呢？其實，你比裘里亞更勤勞，比卡隆更正直，比馬爾柯更勇敢。我把這本《愛的教育》送給你，彌補我的過失?！边@本書，可以說決定了蔣風一生的路。他也因此明白了一個道理：書籍對一個人的影響是無法估量的。
隨著閱讀的深入，蔣風開始嘗試創(chuàng)作。1934年，蔣風在上?！秲和s志》發(fā)表作文《北山游記》，1936年在《兒童世界》發(fā)表第一篇兒童詩《春天來了》。1942年，蔣風考進暨南大學中文系，后因公費名額少考入國立英士大學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學。
大學畢業(yè)后，蔣風曾是《申報》記者，他因在報紙上看到3個少年受荒誕神怪讀物影響的報道，深感兒童文學對塑造青少年心靈和人格的重要性，從此走上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教育和理論研究之路。
走在“光榮荊棘”路上
丹麥童話作家安徒生曾說，兒童文學的路是“光榮而充滿荊棘的路”。這條路，蔣風走了70多年。
蔣風曾在中學和師范學校任教，1956年調入浙江師范學院教授兒童文學課，成為新中國第一批走上兒童文學專業(yè)大學講壇的人。彼時，兒童文學是一門相對年輕的學科，普遍不受重視。
蔣風從中外文學遺產(chǎn)中點點滴滴搜尋、整理、積累，把講稿匯成《中國兒童文學講話》一書，在1959年出版，迅速被華南師范大學、南京師范大學等高校列為兒童文學參考書目。兩年時間，此書一版再版，連印3次，印數(shù)達4萬余冊。
1978年秋天，蔣風意外收到一封邀請函，邀請他參加當年10月在江西廬山召開的全國少年兒童讀物出版工作座談會。此次會議就做好少年兒童讀物的出版工作提出了許多建設性意見，蔣風深受啟發(fā)。
從廬山回來后，蔣風就忙得像個高速旋轉的陀螺。在學校的支持和蔣風的努力下，浙江師范學院在全國高校中第一個恢復了兒童文學課，創(chuàng)建了全國第一個兒童文學研究室，招收了全國第一個兒童文學碩士研究生，建立起全國第一個兒童文學專業(yè)資料室。
1982年，蔣風的專著《兒童文學概論》出版，這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一本系統(tǒng)的兒童文學專著。此后，蔣風和同仁們一起努力，《兒童文學教程》《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史》《中國當代兒童文學史》《外國兒童文學史概述》等一系列兒童文學理論成果得以出版。
1984年，蔣風被任命為浙江師范學院院長，第二年，學校更名為浙江師范大學。在多方努力下，一大批兒童文學專家、學者來到浙師大工作。浙師大也因此受到國內(nèi)外兒童文學界廣泛關注，被稱為“中國兒童文學研究的學術重鎮(zhèn)”。
擇一事終一生
1994年，蔣風從浙江師范大學離休。他放不下心愛的兒童文學事業(yè)，自行創(chuàng)辦“非學歷兒童文學講習班”，免費招收非學歷兒童文學研究生。
對于“非學歷兒童文學講習班”，蔣風的辦學原則是“寬進嚴出”，不限學歷、職業(yè)，只要熱愛兒童文學，都可以報名，但學員須在兩年時間內(nèi)完成所有課程，每月一次作業(yè)，每學年一篇論文，通過論文答辯才可頒發(fā)結業(yè)證書。
30年來，蔣風招收了1000多名學員。在這批“非學歷兒童文學研究生”中，涌現(xiàn)了以湯湯為代表的一批知名兒童文學作家。
到了晚年，蔣風也始終關注和推動著兒童文學理論發(fā)展。2016年，蔣風向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申請的“《世界兒童文學事典》修訂本”項目獲批。從課題申報成功到順利結項，年過九旬的他在長達6年的時間里，每天堅持工作8小時以上，雖然眼力、精力不如從前，甚至中途多次住院，但其心力絲毫不減，皇皇300多萬字的《世界兒童文學事典》修訂本終于面世。
2024年國慶前夕，蔣風迎來百歲壽辰。浙江師范大學為此舉辦了“學科建制與百年中國兒童文學——慶賀蔣風教授百歲壽辰暨高端學術論壇”，來自海內(nèi)外兒童文學領域的百余名學者、作家、高校學生匯聚一堂，輕輕地為坐在輪椅上的蔣風哼唱起生日快樂歌。
蔣風精神抖擻，面色紅潤，開心地與遠道而來的朋友、學生交談、合影。當天，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兒童文學教師?！彼f自己是兒童文學隊伍中的一分子，如果特殊一點，那就是隊伍中的“馬前卒”。
學生吳其南是蔣風帶的第一個兒童文學碩士研究生，也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一位兒童文學方向的碩士研究生。吳其南說：“我特別敬佩蔣風老師，他一生選定一個事業(yè)，一直做下去，直到今天還這么有熱情和沖勁。”
兒童文學作家韋葦說：“我認為兒童文學是初陽文學，字里行間要閃爍著晶瑩的晨露，要傳遞著人類的良善祝福。蔣風一生牽牽念念的，就是這片晨曦照耀的文學地。”
如今，百歲高齡的蔣風依然時刻關心著兒童文學的發(fā)展。他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多做一些與兒童文學相關的事，讓更多人參與到兒童文學中來，為繁榮兒童文學多盡一份微薄之力。
